来在冀州的南面,就是大商十座雄关之一的钱塘关,李名靖,素来就与苏护不和,而钱塘关的东面却是一个叫“武方”的小诸侯,就在前些日子,武方侯公子成突袭了一个依附于冀州的大部落,斩杀两千余人,虏奴七千余口。

    非常不巧的是,当年苏护为了笼络这个部落,就作主让苏全忠娶了这部落族长的女儿为妾……男人平生两大伤痛便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苏全忠若不报复回来,只怕在冀州中要颜面扫地。

    然而就在他要点兵出征的时候,钱塘关总兵李靖忽然遣人来说,武方侯公子成已经依附大商,冀州想要讨伐他,须得拿出天子所赐的黄铖,白旌来才行,否则钱塘关不会坐视,然而这黄铖,白旌素不轻赐,连四大诸侯中,也只有德高望重的西伯侯姬昌,身为皇后父亲的南伯侯姜桓楚才有,苏护实力虽然不弱,却哪里拿得出来这东西?

    苏全忠年少气盛,就要不顾一切出兵,苏护却立即阻止,原来这李靖虽然本事稀松,膝下三个儿子着实了得,大儿子金吒,拜在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门下,二儿子木吒则是普贤真人之徒,居于九宫山白鹤洞中,三子哪咤更是出生便有异像,直接被太乙真人领回乾元山金光洞中调教,若一旦与李靖开战,不仅有对大商动武之嫌,更是未必能在他三子手下讨得了好去!

    这种种前因后果纠结在一起,苏全忠万般无奈,只能来寻这神通广大的小舅子帮手了,若他肯出兵代劳,身为大商王子,教训不听话的诸侯自然是理所当然,而就算是与李靖正面交手,情势也是完全倒过来了,于情李靖是以大欺小,于理李靖是以臣击主。无论如何也是大占便宜。

    朱海听了却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徐徐的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苏全忠的心中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从一十六岁起就开始逐步接掌冀州大权,似“稍后考虑”,“从长计议”这等套话空话敷衍话也不知道对人说了多少次,可没想到今儿换作自己来领教了!直气得脸色发白,拱一拱手转身便走,连基本的客套也省了。

    直到他前脚即将迈出门去,朱海这时才回过神来,诧异望去,然后哈哈大笑道:

    “且住且住。”

    他赶忙将苏全忠拦住笑道:

    “苏兄却是不知。我这祝城里以别地不同,不会虚言搪塞,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说要从长计议,那是因为仅仅我出些兵,还不足已为你出这口恶气而已。得重新商量个法子。”

    苏全忠听了顿时转怒为喜道:

    “愿闻其详!”

    朱海嘿然一笑道:

    “若是我堂而皇之的出兵,那便要受许多限制。毕竟武方侯也是臣服于我大商的诸侯,而你也不能亲手复仇出这口气。所以我的意思,那便是两家出军联合!”

    “联合?”苏全忠先是一喜,接着黯然摇头道:“我父亲定不会准的。”

    朱海诡秘一笑道:

    “我所说地联合,可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上门去。而是两人出军扮成盗匪上门!没有了那许多规矩的束缚。自然就能恣意妄为,为大哥出上这口恶气了,到时候便是将那公子诚抄家灭族,这笔烂帐却也是算不到你我的头上来!”

    苏全忠听了甚是意动。但他也是很有些军旅经验的,迟疑道:

    “此法确是极妙,不过要扮成盗匪的话,又该如何掩人耳目?那武方侯的领地也自不小,方圆数千里,有五城十三镇,我等所过之处,决计做不到隐秘,一旦为人发觉真实身份,反倒更加不妥。”

    朱海哈哈大笑,唤来从人,让他去请军中猛将述刺来议事。此人乃是原固族族长猛的小儿子,素来就为家人不喜,生性残暴凶恶,却又能及时的吸收自大商传来地各种文化韬略,朱海慧眼认中了他,也是有意栽培,此前也屡次在出征时携上他,进行指点,因此隐然为祝城中少壮派将领的中流砥柱。

    述刺如同大多数犬戎勇士一样,因为长期佝偻身躯在恶林中穿行,身材并不高大,只是显得十分粗壮,给人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石碾。苏全忠见了,竟是觉得迎面就有一股凶悍异常的血腥杀气扑鼻而至!

    这看起来就桀骜不驯的述刺,进门后却立即对朱海行了跪拜之礼,接着便肃立旁边,一言不发。朱海笑道:

    “述刺,若是咱们想要去捞一票大的,又不想事后走露风声,那该如何是好?”

    述刺死板板地道:

    “昼伏夜出,把一路上遇到的人所有都杀光不就得了?”

    苏全忠心中一惊。这人好大地口气,也好大的杀性!他忽然望向朱海,见他地脸上竟然露出赞许之意,大惊道:

    “这…………”

    他这了半天,一时间却是寻不到阻止的反对的借口来。朱海望着他,眼里却有一种逼人的坚刚:

    “若要我出手帮忙地话,便是你我各出五百人,打扮成贼寇模样,多携好马,不要甲士,来去若风,所过之处屠完烧光抢完,将那武方侯公子成的主力诱出城中,一鼓成擒!”

    苏全忠本来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听了之后沉吟了半晌道:

    “要做成这件事,非得十分忠诚可靠的精兵强将不可,但我手下只拿得出来三百余人。”

    朱海一楞道:

    “若没有一千人左右,只怕难以稳操胜券。那我出七百人,只是事后的收益我却也要占七成。并且武方离我祝城颇远。这一战地补给运输问题,则要由大哥操劳了。”

    苏全忠本来就是为了复仇,还当真未曾想过要借此捞上一笔的念头,他也参与了冀州的财权分割,虽然还未主掌,但要拨些款子出来另作旁人,又有谁敢扫他的兴?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两人仔细商量了一会儿,敲定细节,惟有一件事令朱海觉得十分棘手,那便是苏全忠无论如何都要一道同去,要知道兵者凶也,此次出兵风险颇大,谁敢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一旦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发出的命令与主帅相悖,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万般无奈之下,朱海为防出乱子,也只得一道同去,自领主帅,带上坏东西以后,简直就等于是多了一个间谍卫星,无论日夜,均能提前余警。

    此次出兵尽管朱海严令要保守秘密,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传开以后,便不断有人找上门来求战,犬戎人性情本就凶悍,平日里靠猎取野兽为生,迁移到平原上后生活安定下来,本性里的凶性早就蠢蠢欲动,如今听得有机会出去干一票大的,怎肯轻易错过?结果每日里都有七八十名正当盛年的犬卫按着族里的方式,在胸口自割七刀,跪地求战。

    苏全忠看了,十分叹息,这些神情坚毅的犬卫所割刀伤虽然仅是皮外伤,但均是且深且长,血流如注,这些虎狼之士对待自身都是如此之狠,上起了战场那还了得?

    为求行事隐秘,朱海与苏全忠议定,两人各自出兵,在冀州东南七十里汇合,苏全忠只出三百人,当然很不引人注目,而朱海择取的犬卫更是穿越丛林如履平地,旁人畏之不及的恶林荒山,他们行进起来如临坦途,两军成功汇合后,更是没有走漏一丝风声!

    于是,一场莫大的血肉风暴席卷了武方侯的领地。

    ………………

    夜幕深垂。

    这个叫做“边灰”的集镇已算得上是方圆几十里最大最繁荣的所在了,因此另外一种含义就代表着:在这里可以找到附近最好最值钱的财物和女人。

    欢笑声,哭叫声,饮酒作乐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覆盖在这座集镇上。快乐与幸福的定义本来就是相对的,倘若今日胜的是负责防御这处镇集的武方军,那么此时享受欢乐的自然是他们——只可惜在犬卫默不作声但是凶悍无比的骤然突袭下,他们连盏茶工夫也没有坚持下来——在某些时候,快乐其实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镇子里血流成河。这场战争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奴隶,财宝与死亡是唯一的目的。镇中的所有男人,小孩都被杀戮一空,所有的尸体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各处,饶是苏全忠所挑选的尽是百战精锐,但不少人目睹这等血肉屠场的景象,都是脸色苍白,精神都有些崩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