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罗识乃是无当圣母的脸面,那是既、不能毁,也不可伤的。若罗识被乌云就这么给毁去道行,那么人人不免就会想:

    是无当太弱?还是乌云太强?

    无论得出哪种结论,对无当圣母而言,那都是一件绝对不会令她感到愉快的事情。

    照理说,发生了这样大的争斗,组织此会的多宝道人理应出手阻止,但这貌似平凡的道人却是面带微笑,手挽拂尘端然不动,似乎已是入定去了,看他的模样,竟似不闻不问!

    其实就连朱海也看了出来:多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那显然是坐山观虎斗。

    无论是乌云败了无当,还是无当胜了乌云,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东昆仑上的九大弟子相互之间已整整有近五十年未动过手了。多宝身为首席弟子,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此时能够机会摸清这两大劲敌的底细,那简直是天赐下来的良机,他惟恐促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去试图终止?

    无当圣母终于出手。

    堂中人眼前一炽,空气里遽然多出无数细微的紫色火蛇,条条昂首吐信,迅速游聚交汇,连带空气里,也陡然多出了强烈的热意,腾腾的逼着人的脸。这些火蛇四散复聚,迅速在罗识与乌云仙的身周游动,渐渐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头狰狞庞大的火蟒,凶然摆首,择人而噬!

    然而忽有墨影闪起!

    这影子一闪即逝,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根本看不清楚其本来的面目!只能依稀的感觉到其中的凶暴,剽悍,强大。就仿佛是一座巍巍峻岭,庞然得令人难以捉摸!

    众人眼前一花,乌云仙已是重新脸无表情的站回了原地,本来空气中那庞大的压力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罗识站定当场,喉咙中“格格”作响,脸上满是怨毒的神情,似想竭力的抬手指向乌云仙,但他浑身上下却颤抖得有如风中之烛,这平日里做来简单异常的动作,于他而言竟是难于登天!

    那条可怕的火蛇依旧在罗识身边盘旋,只是无当圣母的脸色难看至极,头也不回便转身行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云雾中,罗识才似一条失去了骨节的蛇般,瘫软在地,整个人都仿佛若一滩烂泥。

    这时候看得有些目眩神驰的朱海留意到,居中的多宝道人口唇细微的蠕动了几下,似在自言自语,朱海前世里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唇语的书籍,很快便将多宝的原话解读了出来,那竟是:

    “好个乌云!好一把混元锤!”

    回想起那团庞然墨影,朱海心里也有些骇然,他虽没有一丝道法真力,但本身眼力尚在,越想越是心惊。这混元锤初看时觉得平淡无奇,但它给人的印象却是深镌在记忆里,每多想起一次,心中就多一丝畏惧!若是道行稍差的,只怕今后连面对其的勇气都会被销蚀得一干二净!乌云仙在这东昆仑上偌大的名头,果然不是胡吹出来的!

    申山君在此时站了出来,盯着先前那向他挑战的三人,仰天豪笑良久。忽然一字一句的道:

    “想要我手中的灵台?可以!但你们也得拿些赌注出来!我输的话,我将灵台留下,你败,你也得交出你最珍贵的东西!”

    他携乃兄大胜之势说出这番话来,自是有一番豪情气势。那凛凛目光环顾全场,那三人为其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被迫得无人出声。连朱海的心中也在暗叹,连气势也被先声夺人,这三人只怕要心愿落空了。

    见了这等状况,申山君狂笑道:

    “怎么?先前还耀武扬威,信誓旦旦的要夺我手中灵台,此时却又都做了缩头乌龟?似你这等鼠辈,便是让你们三人联手,又能奈何于我?”

    听了他这话,不仅是朱海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连乌云仙的面色也微变,正想说话,首先出列那道人叫做邓奇的已是铁青着脸,行到场中稽了一首,在地上划了个***,放了一点晶莹似水的珠子进去。

    显然,这便是他的赌注了。

    此时能有资格立在这会场中的,无一不是九峰之上大有头脸之人,至不济也是客卿高人之流,俗话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被申山君这么一损一激,加上还放出“三人联手”的话来,眼前这三个人实在已是被逼到了不能不应战的绝路之上!

    然而被逼上绝路的,同样也有申山君在内。

    要知道,挑战他的三人同样在东昆仑上赫赫有名,为首那人叫邓奇,号称尾火虎,乃是第四峰龟灵圣母的客卿,穿白衣的两只獠牙突出唇外,凶睛闪烁,名曰吞金道人,却是金光仙的熟人,最后那个道姑却是金灵圣母的道友,来自金鏊岛上,传说乃是天上星官下界。三人若无实力,岂敢主动前来挑战?更何况是三人联手之威!

    接着吞金道人也行了出来,在那***里放入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奇兵,看着这东西,人人眼里都露出艳羡之色,这东西却是大有来头,名为文山刃,其用途却并非是伤人杀人,以其在人伤处上加划一刀,不管再重再大的伤,只要不是生机已绝,便能将人救活。

    申山君仰天哈哈一笑,信手一抛,将那七瓣灵台同样也丢进圈里,眼中却盯住那道姑朱虚道:

    “莫非三人联手你也害怕?”

    这话说得却甚是轻蔑,朱海微微皱眉,他隐隐觉得,申山君的十分心神只怕有八分都用在了这道姑身上,其中必有蹊跷。

    那道姑闻言大怒,她本是自重身份,不愿与人联手以免背上胜之不武的口实,没想到却反被视作畏惧的表现!她立时铁青着脸,张口吐出一尾晶莹剔透的冰鱼,想要放进圈里。

    申山君却适时的淡淡道:

    “朱虚,这尾混沌冰鱼虽然贵重,但用来博我的灵台只怕还欠缺些分量吧。”

    混沌冰鱼产自极北之地,只有活过千年的全身上下才透明如冰,乃是修炼水系道力的绝佳辅助品,但与邓奇的梦空珠,吞金道人的文山刃相比起来,的确差上了些。

    那朱虚道姑怒道:

    “我这一门,素来便是只重本身,不借外物,莫非你要我将这把白玉拂尘拿将出来?我一身术法全系于此本命之物上,你怕输就直说得了。”

    申山君大笑道:

    “我也不和你这穷道姑一般见识,罢了,我也不要你这宝贝的混沌冰鱼,只是你若输了,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朱虚道姑冷冷道。

    申山君忽然转身,满头乱发无风自动,双目凛然望向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朱海:

    “我与这小子有些夙缘!他现在是在金灵门下,你若败了!那么他从此就要转投我第八峰上!”

    朱海本来看到了绿萍,百无聊赖的他打算偷偷的去打个招呼,但申山君这句话,一下子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中!

    ……………………

    被数百个人同时望着是什么滋味?

    尤其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包含了神念道法妖力在你的身体中进进出出,反反复复的时候。作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就好被是被人**。

    不过这种不愉快的经历对朱海来说并不漫长,事实上,他本身的资质在这些人的眼里,乃是一目了然的平庸。之所以要郑重得动用神念道法探察,却实在是对申山君眼光的尊重。

    然而获得的都是失望。

    无一例外。

    元体之人,一出生便是反朴归真,除非是在濒临死亡之际,才可能将那难得而可怕的能力彻底爆发出来,平常时候,便似高山流泉,涓滴不断。除此之外,若有人修炼巫法过百年而不死,也可能发觉身具元体之人。

    这是唯一甄别元体的方法。

    唯一。

    所以,那数百道目光又都聚集到了申山君的身上,只是这个人似乎没有任何要解答他们心中疑问的意思。

    倒是那道姑朱虚楞了楞,直截了当的道:

    “我做不到。此子乃是金灵门下子弟,我一个外人,如何做得了主?”

    申山君望向金灵圣母,沉声道:

    “不知道圣母意下如何?”

    在这一瞬间,金灵圣母脑海里将此事的利弊反复权衡了许多次,她当日答应闻仲,对朱海这少年既不能让他成长起来,也不能亏待于他。就算将朱海输了出去,这申山君这般看重于他,亏待自是不太可能,而以这孩子的平庸资质,只怕连道基也未必能建立起来,“成长”二字也是无从说起了。

    因此,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三人联手之下,申山君的胜算只怕还不到一成,之后的灵台争夺战中,朱虚的实力却是三人中最强的。自己的得力臂助能入宫听讲,假以时日,本峰的实力超越多宝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倒是朱海,在脑海里一片纷乱以后,申山君再次望来之时便知道什么他为何要苦心积虑的将自己收归门下的原因。

    因为道心。

    只有他们两人才心知肚明,若没有朱海那日调理的万载空青,这申山君绝无可能在短期内作出如此巨大的突破。似他这等以兽身成道的,最重的便是“恩,仇”二字。若是有恩不报,有仇不还,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很容易就成为了道心的破绽。从此不仅修为难以寸进,并且天劫也瞬息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