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

    口吻很轻柔,却掷地有声。

    萧灿仔细打量了小公子一番,第一眼便看出了她是个雏儿。这小妞柳叶弯眉,红唇如樱,换上女装必定是一等一的尤物,卖到飘香院必然红得发紫。可她眉宇间透着高高在上的骄傲,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萧灿不记得狄马城有这么一号人物,不禁问道:“你是哪位?”

    小公子微微挺身,淡然道:“在下小公子。”

    萧灿“哦”了一声,拱拱手道:“太巧了,在下也是萧公子,看来咱们真是有缘。”

    “谁和你有缘!”小公子白他一眼,道:“本公子姓苏,人送绰号小公子,是大小的小。”

    “嗯,看的出来的确很小。”萧灿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小笼包,颇有感触地点点头,又道:“这位小公子,萧某今天是来比赛的,刚才路上出了点状况,还好今天走得早,否则又要迟到了。既然人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不仅讨厌,还很无耻。

    小公子默默给这人下了新的结论,可看了看时辰,好像……真的刚刚好而已。

    这就有点尴尬了。

    钟玄音冷冷一笑,道:“萧灿,咱们又见面了。我说过你我很快会再见,还记得么?”

    萧灿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

    这不就是前两天来飘香院找茬的那位装逼男?当初牛掰的好像天下第一似的,现在看来人家好像的确有点资本,居然和程胖子同席而坐。

    可悲的是,自己当日把装逼公子得罪的透透的,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而且这人一看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主儿,那一脸“我非整死你”的表情,已然表明了态度。

    大兄弟,你这么牛逼怎么不早说!

    萧灿从不干鸡蛋碰石头的事,温柔一笑道:“这位兄台,你恐怕是认错人了,萧某的朋友当中没有你这么帅的。”

    马屁送到,冤冤相报何时了,一笑泯恩仇好不好?

    钟玄音得意一笑,道:“萧厨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本公子可是对你印象深刻。本想今天试试你的手艺,不过很可惜——你迟到了。史先生方才说了,无信无义之人不得参赛。”

    “你才无信无义,纯属放屁!”程胖子不乐意了,冲钟玄音呸了一声,扭头道:“大哥,别理这孙子,小弟挺你!”

    庞玄音悠然扇着扇子,道:“程胖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史先生说的,是不是啊史老?”

    一招移花接木,把难题抛给了白须老者。

    史先生看似道骨仙风,却好像很想抱钟玄音大腿,闻言十分配合道:“不错,此言正是出自老夫之口。”

    程胖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若再反驳,那便是直接打这老头儿的脸了。京城子弟自小便要求敬贤尊德,哪怕程胖子也不能免俗。钟玄音把史老抬出来,程不下顿感无力,只好递给萧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萧灿不想让胖子为难,又看向纳兰固,后者显然知道他的意思,却皱眉道:“萧厨神,今日老夫只是评委而已,一切还需史老定夺。”

    连堂堂狄马城主都不敢做主,看来这次真是撞见铁板了。

    史老见萧灿还不走,皱眉道:“天下第一厨艺大赛乃大唐盛事,众厨师无不披星戴月及早候场,你这后生却毫无敬畏之心,此等大事竟也迟到。若让你参赛,对其他人何其不公?你走吧,一个不守规矩之人,厨艺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什么‘狄马食神’,沽名钓誉而已。”

    钟玄音笑道:“史先生明察秋毫,玄音佩服至极。”

    二人一唱一和,将萧灿贬的一无是处。

    “灿哥儿,你怎么还不进去啊?”

    大门外,飘香院的姑娘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萧灿跨进门槛许久不动,连个斟茶递水的都没有,服务实在太差了。

    她们并不知道,萧灿正陷入一场危机。

    在场诸人满脸同情,虽明知萧灿有真才实学,可身份相差悬殊,万千情绪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萧灿没有走,而是收起合拢的双手,渐渐挺直腰杆。

    礼数已尽,既然对方咄咄逼人,只好先礼后兵了。

    “屎先生,萧某虽因故没能早来,却也赶在比赛开始前到场,何来迟到一说?”

    小公子也觉得不妥,低声道:“史先生,他方才好像……的确没迟到。”

    史先生言出如泼墨,岂有收回的道理?而且两位小主好像都不喜欢这厨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公子们的心意。

    方才没迟到?没关系,现在总迟到了吧。

    史老“一身正气”地训斥道:“哼,老夫本望你知耻而进取,哪知朽木不可雕也。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还说没有迟到?当真是死不悔改,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之人。”

    日石盘上,光阴微偏。

    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耍起无赖,讲理这条路看来行不通了。

    萧灿思索片刻,问道:“敢问屎先生在何处高就?”

    史老一脸倨傲道:“老夫史玉杰,一生探究史学,承蒙陛下鸿恩,让老夫于国史院撰理史料。我大唐恩泽八方,今次能与小公子、钟公子同来西域,了解西域历史风情,实乃老夫一大幸事。”

    原来是个史官,这就好办了。

    自古文人恃才傲物,最受不得刺激。这老头长的像活化石一样,一脸“我是权威”的臭屁相,还把陛下、国史院挂在嘴边,想必也是个清高又虚荣的主儿。

    对付这种人,萧灿一贯很有经验。

    “哇哦,萧某最佩服通览古今的奇人,屎先生想必一定智汇通达、博闻强识,实在失敬失敬。”

    史玉杰城府显然不够深,被两句话捧得飘飘然,脸色稍霁地“嗯”了一声,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果然臭不要脸。

    萧灿“钦佩”之情更浓,笑道:“屎先生,恰好我也对历史研究颇深,尤其对三国历史更是熟悉的不得了。看在你我有共同爱好的份上,可否行个方便?”

    史玉杰皱眉道:“老夫浸淫史学一辈子,尚不敢说‘研究颇深’,你这少年郎好大的口气!”

    萧灿摊开双手,道:“萧某一向不说大话,这话已经说得十分谦虚了,说不定比您老人家知道的还多一点点。”

    “你——”

    史玉杰堂堂国史院元老,怎是一个蛮荒莽夫可以比拟的,刚要瞪眼发怒,又怕失了体面,强压怒意道:“井底之蛙,大言不惭!好,你说你熟知前朝历史,老夫便和你比一比,让你这边陲小民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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