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希问出口时,目光就一直紧盯着高壮男子不放。

    眼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惊愕慌乱,许夏希便明白过来,她猜对了。

    男子显然也不太会隐藏,慌乱的神色根本藏不住,只色厉内荏地朝许夏希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夏希没有抗拒男子捆绑她的动作,却也没有闭嘴,反而目光直直地看着高壮男子,又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市长?”

    男子恶狠狠地瞪了许夏希一眼,又晃了晃匕首以示威胁,“你给我闭嘴,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可男子表现得越是凶恶,夏希还越加镇定。

    她望着男子,平静地说道:“你们既然觉得绑架我能够见到市长,那肯定是觉得我在市长面前说得上话。反正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我们不妨聊聊。

    说不定我听了你的事情还会愿意主动帮你呢!一个听话配合的人质怎么也比不听话的要好一些吧?”

    许夏希话语轻柔,循循善诱。

    男子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犹豫、若有所思。

    这时候,他手上的黑色手环闪烁了两下。

    男子神色立即一变,凶巴巴地朝许夏希瞪眼:“我才不会轻易被你给骗了。你肯定是想要借机逃跑!你们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许夏希错愕地半张着嘴,忽然有点明白男子为什么选择她来绑架了。

    她抿了抿唇,抬起被胶布缠住的双手,一脸无辜地说:“我都被你绑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逃得掉?再说了,你的消息有误,我可不是政府人员。”

    男子不信,还说:“现在你在我手上,就算你是大官你也肯定会否认的!”

    “你见过我这个年纪的大官吗?”许夏希苦笑反问。

    男子愣住了,又开始犹豫不决。

    许夏希稍稍挪动了一下,男子立即警醒道:“别乱动!”

    她神色自若地露出右边大腿,示意:“我是一名律师,我口袋里还有我的律师证,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拿出来看看。这总不可能造假吧?”

    男子迟疑片刻,盯着许夏希,夏希坦然回视,不躲不闪。

    好一会儿,男子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去许夏希右边裤子口袋里掏。

    他的动作十分轻缓,而且很小心地不去碰到许夏希的皮肤。

    许夏希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男子绑架她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在对待她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绅士。

    或者不能说是绅士,更确切地说是小心、客气,像是怕冒犯了她一样。

    对于一个绑匪而言,实在叫人吃惊。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对方翻阅完她的证件后,才道:“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一名律师。

    你既然通过这种强硬的手段非要见市长不可,那肯定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当面跟市长申述。既然如此,你何不先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讲一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而且还是通过合法合理的手段!”

    男子明显是心动了,有些激动地看着许夏希,“你真的能帮我?”

    他刚问完,两人同时又看到男子手腕的黑色手环再次闪烁起来。

    许夏希暗骂怀事,害怕男子又像刚刚那样闭嘴不谈,抢在男子缩回去之前说道:“既然你出了这个头,哪怕背后有人替你谋划,最后的的决策者也是你。

    现在情况有变,你应该多听听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不是一昧地听从别人的命令。毕竟是你要见市长,见到市长该怎么说、说什么最终都是由你决定。”

    许夏希没有明说躲在背后操纵这男子的人有多混蛋,却也希望能够唤醒男子的理智,让对方能够自己作出判断。

    男子脸上的犹豫更加明显。

    许夏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却不能再说了,只能等着男子最后的决定。

    “我叫向毅阳,是工地的工人。”向毅阳低低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种事许夏希在事后也一样能够查出来,但向毅阳肯主动说出来,就是他诚意的表现。

    许夏希提起的心放下一些,面上却不动声色,用那种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道:“能一直在京市工作那么长时间,你也挺有本事的。”

    向毅阳抬眼望了下许夏希,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却也没有否认,反而露出那种骄傲的神情,“可不是!我们工地里就我一个人拿到了京市户口,我还把老婆孩子都一起接过来了。”

    许夏希顺着他的话问:“这不是很好吗?一家团聚,不用忍受夫妻分别、家庭离散的痛苦!”

    向毅阳刚要点头,却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扭曲起来,忿忿骂道:“好个屁!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宁愿一辈子窝在乡下,也绝对不会把老婆孩子带过来的。”

    “是他们出什么事了?他们现在还好吗?”许夏希急切地问道,心脏也跟着一紧。

    这时候,向毅阳手上的手环再次闪动,但向毅阳却完全没有再去看这个手环,反而因为许夏希所表现出来的关切而对她更加放心几分。

    只是脸上的怨恨不减,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都疯了,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连我想要见她们都不让,精神病院的人还跟我说,让我当她们已经死了,这辈子都不要奢望再见到她们了!

    可她们是我的老婆和女儿啊!我怎么可能当作她们不存在了!我好想好想见她们,求了很多人都没有用,他们就是不让。

    我都已经不求把真凶绳之于法了,只想要回我的老婆孩子,难道这样的要求过分吗?可是他们那些恶棍,害我的老婆女儿精神失常也就算了,竟然还想从我身边把她们夺走。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向毅阳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没个章法,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还挥动拳头朝面前的空气击打。

    说完后,他的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久久才平复下来。

    他恼怒地瞪眼,质问许夏希:“你说他们那些当官的可不可恶!我如果不这样做,你说我还能怎么要回我的老婆孩子啊?!”

    许夏希直面向毅阳的怒火,却并没有被吓退,镇定地看着向毅阳,半天都没有一句话。

    向毅阳皱眉,正要开口质问时,夏希略摇了摇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向毅阳身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口型说出:“监听器。”

    向毅阳会意过来,明白许夏希这是想要让他关了监听器再谈。

    他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粗暴地拒绝,黝黑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犹豫。

    半晌,他还是把手伸进口袋,轻轻按了某个键,才说:“好了,我已经把监听器关掉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听得到我们的谈话。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许夏希见状,一颗心才终于放回原处。

    神色一正,就问:“我听你现在的意思是,你要求见市长只是想要向市长反映你的老婆女儿被非法关押在精神病院,现在连你都不知道她们的情况。你想要见到她们,并把她们接回家?”

    向毅阳只是一个工地工人,没什么文化,刚才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没想到经由许夏希的一总结,字字直击他的心里,对方每说一个字他就想点头一次,简直不能再同意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许夏希了然地点点头,“如果事情确实像你说的那样,那你的要求合情合理,就应该得到满足!”

    向毅阳双眼猛地一亮,兴奋异常地说:“你也这样认为吗?那你能不能帮我?你不是说你是律师吗?我之前看电视里律师都是很厉害的人,能够做到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能帮帮我!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向毅阳激动得手足无措,那目光仿佛许夏希已经是他的救命神一样。

    甚至不等许夏希开口,他就开始去解许夏希手腕上的胶布,一边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冒犯了,我现在就给你松开!你千万别生气,只要你能帮我救回我的老婆孩子,要我做什么都行!”

    说罢,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许夏希面前,磕头认错。

    剧情反转得太快,许夏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汉就以一种极为卑微的方式跪下磕头,请求她原谅他先前的举动,还不停地说事后她‘要打要杀都随意’之类的豪放之词。

    许夏希被吓得够呛,刚才被向毅阳绑架的时候都还没有那么慌,现在被对方一跪,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安抚道:“你先别急着跪我。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你的老婆女儿,那你就赶紧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告诉我。尤其是你老婆女儿到底怎么病的?你说的‘真凶’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怎么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见市长的?你要全部告诉我,我才好帮你想法子啊!”

    许夏希话说这么说,心中却并不乐观,反而沉甸甸的。

    不管向毅阳有着什么悲惨不公的经历,他通过绑架的手段威胁京市市长出现,这都是犯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