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微微一笑:“夫人说的是,既为女子,一向以相夫教子为本分,娆荼这点微末伎俩,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在座的几个妇人听了这话,眼角余光都看向裴青薇,脸上皆有些玩味笑意,人人都知道,裴氏虽然深得沈筑的宠溺,在子嗣上却艰难。

    娆荼的那一句“相夫教子”可不是正戳到了裴氏的痛处?

    裴青薇顿了顿,缓缓道:“难不成姑娘的舞只能跳给男人看,我等妇人还不够格?”

    娆荼忙道:“岂敢,既然夫人想看,便为夫人献上一曲《红罗襦》。”

    席间一人笑道:“听说《红罗襦》是沈大人专为裴夫人所创。此事在王朝引为美谈,娆荼姑娘竟然会跳此舞曲?”

    “小女子曾在家乡时便听过《红罗襦》,词曲凄美到极致,道尽了一位等待丈夫归家的女子的柔肠百转。听说是沈大人在外游学时为家中夫人所填,小女子仰慕不已,故作《红罗襦》舞,献给夫人。”娆荼盯着裴青薇的眼睛,语气平静。

    裴青薇面上有些不自在,她知道,娆荼口中的那位“家中夫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叫许蘅的女子。

    不过这只是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锦衣华裳坐在主位上的,是她裴青薇。

    她的嘴角扬起笑意,“既然如此,便舞《红罗襦》吧。”

    当下传来乐师,裴氏的丫鬟又搬来一张大红猩猩毡的毯子放在正堂,娆荼看着那红毯,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传说猩猩血染的布料永不褪色,故称大红猩猩毡。夫人以此毯为娆荼舞,浪费了好料子。”

    她踏上红毯,脚下微微一痛,红毯软毛下分布着一种极细却极尖利的银丝,割破肌肤,却不至于伤到骨。

    乐声起,她解下缠在腰间的几条玉带,身随箫乐而动,玉带飘曳,凭虚御风,宛若仙子临尘。

    裴青薇脸色微变,本以为毯中银丝会毁了她的舞步,叫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可没想到,娆荼好像没受一点影响。舞姿奇诡艳媚,是裴青薇生平仅见。

    堂上众人都不觉屏住呼吸,人们惊艳于娆荼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姿,却未注意到当箫声呜咽婉转时,她眼角滑下的眼泪。

    那段曲词唱道:“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曲终,娆荼跌倒在毯上,双脚已是鲜血淋漓,血迹隐没于大红猩猩毡,众人不得见。

    裴青薇心中杀机涌起,脸上却笑得灿烂亲切,“娆荼姑娘果然一舞倾城,一定累坏了吧?”她转头对旁边的丫头道:“快将姑娘扶入偏堂歇息,好生照看。”

    娆荼被丫鬟扶入内堂,只觉身上轻软发虚,双脚渐渐使不上劲。

    她暗中按住右臂天井穴,一阵麻痒传遍全身,知道是柳杏送来的那杯药茶发作了。

    被丫鬟随意丢在一张冷榻上,内堂烟炉中,一根烟线笔直上升,散着淡淡香甜的梨木气息。娆荼静静地看着那一缕烟线,她的呼吸搅不动半点涟漪。

    许久之后,梨木香燃尽,门被推开,从外面摸进一个中等身材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