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诸将刚被邢峰完胜,听得哨兵之言均有些不知所措。元睿紧盯着屠洪:“屠将军,你不是想战吗?现在邢峰来袭,我们一起杀将出去,一雪前耻如何?”

    屠洪一把操起战刀:“屠某等的就是这一刻!”

    幸好早在观心营救林添翼之时,元睿便已安排残部在搜救的同时积极备战,不然此刻邢峰携战胜余威突然来犯,只怕此役就以大魏八万羽林全军覆没灰飞烟灭而告终了。

    敌军全是骑兵,转瞬之间即已逼近,只见为首一将身披白袍,手持银枪,率领梁军左冲右突,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元睿想起先前在阳夏城中,廖士宁也曾数次提及邢峰总是以一袭白袍出现在战阵之上,大魏守军只要一望见白袍便战意全无四散而逃,如此看来此人便是邢峰无疑。

    “杀!”元睿一挥马鞭,率先冲向敌阵。屠洪等人不甘落后,也发狂似的跟着元睿向前冲。

    短兵相接,元睿放眼四望,邢峰所披白袍甚为显眼,当即带人率先冲了过去。邢峰不避斧钺长枪连挑,魏军这边将士瞬间倒下一大片。元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坐骑长嘶一声,闪电般奔向邢峰。眼见邢峰近在咫尺,只待两马相交,元睿便将趁机给他致命一击。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刻,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邢峰已率先一枪刺中元睿马眼。长枪直透入脑,战马没有任何先兆,前扑倒地,马上元睿也被掀出老远。

    元睿惊出一声冷汗,要知道大魏羽林的铁骑,俱是横行疆场的具装重骑兵。不仅元睿本人,他胯下战马也是全身武装,只有四蹄与眼睛露在外面。在如此纷乱的战场之上,一击命中马眼,邢峰枪法之准令人不寒而栗。

    见元睿落地,四周梁军蜂拥朝他围来。危难之际,后方忽地射来一排弩箭,梁军个个应弦而倒,掉落马背。只见屠洪率军赶到,手中弩箭齐发,救了元睿一命。

    “殿下,你不会只有嘴上厉害吧?”屠洪一把拉起元睿。

    “走着瞧!”元睿一刀砍断身旁梁军马腿。马上梁军翻滚着坠了下来,还未落地,就被元睿一刀插入胸膛。

    “有两下子!”屠洪扔掉连弩,拔刀加入战团。

    元睿越战越勇,居然毫无疲惫之感,不禁暗暗庆幸这段时日一直跟着上官乾苦炼基本功,不然换作以前,早累趴下了。战至此时,林添翼又领着一波援军赶到,梁军逐渐抵挡不住。

    邢峰在连着挑翻数名魏兵之后,突然将左手食指塞进嘴中,吹出一记清亮的口哨。说也奇怪,战场之上充斥着各种厮杀追逐之声,但他这声口哨却如同鹰唳般划破长空,传入场中梁魏双方每个将士耳中。

    梁兵纷纷从各方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身白袍在风中猎猎飞扬,此刻正高举银枪,左右轻晃。梁军见状齐刷刷地拨转马头,抛下正在激战的对手绝尘而去。

    顷刻之间,梁军已匹马不剩全部撤离。望着来如闪电、去如绝弦的梁军,魏军一时都愣在当地,竟连追击也忘记了。

    屠洪反应最快,拍马便欲朝梁军退却的方向追去。“屠洪!”林添翼一声怒喝,“殿下刚说过不要和邢峰硬拼,这么快就忘了?”屠洪闻言只得违心返回。

    回到大营,元睿立即着手安排入城事宜。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屠洪刚好被分配到与元睿一路,率军进驻鄢陵城。

    大军顺利入城,观心明白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坚守不出,梁军必退,于是正式向元睿提出辞行,继续他四处游历的生活。这观心来时突然,如今要走也是令人猝不及防,虽然心中十分不舍,但元睿知道此等高人终不会长留自己身旁,只得与他依依惜别,祈盼他日有缘再见。

    此后几日,城外百姓不断拖家带口地入城,城中到处是人,大街小巷之中随处可见百姓临时搭建的帐篷。但饶是如此,仍是有许多百姓不愿舍弃城外的家园入城躲避,比如说城南二十里的丁家堡。

    与怀坞类似,丁家堡也是一个带有地方豪强色彩的江湖帮派,有着类似城寨的特殊结构,虽说与不能与正规的城池相比,但抵挡一般的土匪流寇已是绰绰有余。当然,丁家堡的实力与规模皆远不能与怀坞比肩,它之所以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主要还是因为它的堡主乃是一介女流,名唤丁雨,在这男性当道的天下显得特别地抢眼。

    “殿下,我们劝说数次,那丁家堡的丁雨就是拒不执行殿下坚壁清野的命令!”当部将向元睿汇报百姓入城进展之时,元睿显然已经动了怒。

    “女人的脑子莫非天生缺了点什么?怎么就讲不通的!”元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

    “不若直接派兵将他们掳回城中?”部将顺着元睿的口气提议道。

    说实话,元睿还真想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了丁雨,可顾及到丁家堡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在这关键时刻,任何争取到的一点民心对于战争的胜负也许都是关键性的,遂咬牙恨恨道:“带路!本王倒要瞧瞧,这婆娘究竟在想些什么!”

    丁家堡,会客厅,堡主丁雨坐于主位接待元睿这些朝廷的“客人。与元睿脑中人到中年的大婶形象完全不同,这丁雨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容貌也甚是清秀。如此一个看似娇弱的少女竟能令堡内众多须眉男子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元睿心中满是疑惑。

    “姑娘便是丁堡主吧,本王元睿!”见对方不说话,元睿只得率先招呼。

    丁雨斜眼瞧了元睿一眼:“认识的人都叫我雨姑娘!”果然霸气十足,与那秀丽的外表极不相称。

    身旁的一个手下急得朝她直打眼色,用极其细微的声音提醒道:“雨姑娘,人家可是长乐王!”

    丁雨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闭嘴。

    元睿微微一笑,心道果真很有个性:“大敌当前,不知雨姑娘为何置本王军令于不顾?”

    丁雨忍不住抱怨道:“你们当官的做什么事都只需动动嘴皮子,下个命令,下面自然有人会照着命令去执行,但你们可曾想过,你们一句话的事情会给我们百姓造成多大的困扰!”

    元睿闻言一怔:“愿闻其详!”

    见元睿这么好说话,丁雨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起身道:“殿下请随我来!”

    穿过几排房舍,元睿眼前豁然一亮,白云悠悠,清香扑鼻,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场映入眼帘,草场之上牛羊成群,犹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点缀着这片天地,颇有些塞外牧场的味道。

    丁雨手指牧场:“我们丁家堡上下数百口,主要靠经营这片牧场,贩卖牛羊为生。殿下可否告诉我,一旦我们人入了城,这些牛羊怎么办?好!既便牛羊也跟着我们入城,那这片牧场又该如何处置?”

    元睿沉默,所谓的坚壁清野,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词汇,意味着不得不舍弃许多重要的东西,这道理元睿自然明白,可真到了活生生的事例摆在眼前,才知道那种对心灵的冲击绝非是几句空洞的道理可以讲得明白的。“那雨姑娘打算怎么做?”元睿不答反问。

    丁雨:“很简单,朝廷怕邢峰,我们丁家堡可不怕!他要敢来,我们便跟他拼了!”

    元睿:“雨姑娘这说得就是气话了,本王与邢峰交过手,他带领的梁军绝非你们丁家堡这些木栅栏能拦得住的。放眼整个江湖,也许只有怀坞那种级别的堡垒可以与之对抗一二。这样吧,这次入城,雨姑娘的所有损失,全算在我元睿头上,待击退了梁军,本王一定还你一个崭新的丁家堡!”

    望着那往来穿梭的牛羊,丁雨一声不吭,人非草木,虽然元睿答应重建丁家堡,可那时的牛羊还是眼前这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牛羊吗?显然不可能。但这话他又怎能说出口,那样的话她岂不真成了蛮不讲理不识抬举了。

    元睿也知她内心不舍,制止住身侧等得不耐烦欲出言催促的上官乾,默默守在一旁。

    许久之后,丁雨转头:“丁喜,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