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轮番劝下来从奉天殿转战到了文华殿朱祁钰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不肯答应做这个皇帝。

    只有太后劝了几句便自行回宫去了临去之时冲着凌若辰深深地看了一眼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颤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来。

    见几位大人苦劝无果甚至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了她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几位大人现在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不如几位大人先回去让郕王先休息一下冷静想想或许就会想通了。”

    王直本想坚持下去于谦却看了凌若辰一眼沉声说道:“皇后说得有理微臣就先行告退还望殿下念及大明江山和黎民社稷三思而后决之!”

    朱祁钰被他们折腾的筋疲力尽此刻一听他们终于肯走了忙不迭地点头相送那几个老臣走到门口还欲言又止硬是被于谦拉着离开了。

    “终于肯走了!”朱祁钰长出了口气懊恼地走回来对凌若辰感激地说道:“若不是皇后救我我真会被他们给逼死了。”

    凌若辰并不理他对金英吩咐道:“金公公吩咐御膳房将午膳送来文华殿吧本宫还有些话要跟郕王爷说。”

    金英会意招手将随侍的宫女太监引了出去准备午膳只留下了朱祁钰和凌若辰两人。

    朱祁钰望着凌若辰眼神渐渐变得古怪起来“皇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若还是和太后他们一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朱祁钰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想过些平静安宁的日子。”

    凌若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无论在公在私我应该是最不想你做皇帝的人只是眼下这情形除了你还能有谁担起这个责任?”

    朱祁钰皱起了眉头深深地望着她问道:“既然你不想我皇帝为什么还要勉强来劝我呢?更何况皇兄不过是被瓦剌人俘虏我们可以赎回他来——”

    凌若辰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的瓦剌人扣他做人质哪里会那么轻易让我们赎回只怕要了金银财物还要土地城池要大明的江山这样的条件你能答应吗?”

    朱祁钰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时眼圈都有些红了轻声说道:“皇兄一向待我很好我怎么忍心——”

    凌若辰轻叹一声说道:“你只要记得他的好处就是了眼下的情形只有你当了皇帝才能稳住局面守住北京大明江山稳住了才有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机会才能堂堂正正接他回来。只要你记得他曾经对你的好到了日后别忘了他不论如何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就够了。”

    “我怎么伤害他?”朱祁钰像是受了刺激有些恼怒地瞪着她“我今日的一切甚至连这条性命都是皇兄给我的我怎么会伤他?就连当日他抢走了你——”他猛然住口呆呆地望着她重重地咬了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凌若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现在为止她都深信这个客串了几年皇帝的景泰皇帝就是那个穿越过来的男友秦翰只是自己穿越虽然变了容貌可记忆跟性格都没变但朱祁钰和秦翰的性格喜好却是判若两人甚至完全没有了从前的记忆。

    这大半年相处下来不用说之前的秦风了就算是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老公也比朱祁钰更与她相投她想尽办法在每次遇到朱祁钰时想唤醒他的记忆可都无一例外地失败。只顾着个人事情的时候竟然忽略了朱祁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土木堡的悲剧上演却没来及阻止。

    她也知道若是朱祁钰当了皇帝只怕跟她在一起甚至跟她回到原来世界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可是她更知道这个时候除了他没人能做这个皇帝。朝堂上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唯有他这个原来完全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太平王爷不会突然改变现有的东西更没有那个雄才伟略到让群臣无法左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让他们充分挥打赢大明开国以来最艰难的一仗。

    她别无选择只能时势等着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或者等着他真的放弃的那一天。

    凌若辰离开文华殿回到后宫先是去了慈宁宫向太后禀告了几位大臣的劝诫之言也说了自己照她的要求委婉地提醒朱祁钰勿忘手足之情说了他的反应之后安慰太后道:“太后不必担心郕王本性纯良并没有做皇帝的心思更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救皇上回来要紧。”

    太后苦笑了一下一挥手一个宫女走上前来手里高举着银盘上面红布衬底放着一张不规则的浅黄色绢布上面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字迹。

    凌若辰一见不知怎么地心头就是一颤看了太后一眼“这是——”

    太后神色黯然长叹一声“是皇儿的信瓦剌人送来的。”

    凌若辰拿起绢布来这显然是从朱祁镇的内衣上撕下来的布片上面的暗红色字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字反正看起来就让人浑身不舒服而上面的字句却更是奇怪。

    “朕得瓦剌太师款待一切均安卿等见字如见君。

    念此情此恩望备厚礼重贡答谢之以示诚心。

    必要之时由禁军随行护送以免途中不利。

    不到之处勿念勿怪以上诸事从快从。

    正统十四年秋”

    落款除了朱祁镇三字之外还有个奇怪的花押像是个古怪的图案。

    凌若辰看了却是呆了半响方才开口声音颤抖地问道:“母后这——这——这是皇——皇上的亲——亲——亲笔信吗?”

    太后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疲惫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特别是最后这个花押是前几年皇儿别出心裁跟个西洋传教士学的说是什么给自个儿起的西洋名字叫什么白轮还是黑轮的……”

    “是拜伦……”

    凌若辰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这封写的文辞不通笔迹混乱的书信表面看是让他们给瓦剌人财物实际上只传达了八个字“不必念朕立新君”。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名字对她来的震撼。

    拜伦这个花押式的签名分明就是秦翰的英文名字她寻寻觅觅了大半年原来要找的人早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