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左梦庚“扑通”一声跪在左良玉面前浑身都是泥水。队伍被闯军打散之后他也差点被李岩的骑兵活捉还好关键时刻有亲兵死命掩杀并抢得一条小船这才连夜逃回襄阳。命是保住了但两万人的部队却被彻底歼灭。

    实际上整个襄樊战役结束6续归队的士兵也只两千不到可谓惨败。

    “哦回来了。”左良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摇了摇头“起来吧你也辛苦了快去更衣进食。不过是打了个败仗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见父亲压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左梦庚心中一松忙站起来“儿子这就去了。”

    “等等。”左边良玉用手摸了摸下颌那把漂亮的胡子沉吟片刻:“这次同闯贼交手你感觉他们的战斗力如何?”

    左梦庚停下脚步:“回父亲的话闯贼骑兵的战斗力比之朱仙镇时虽然人马多了许多但战斗力下滑得厉害若非我部都是新兵稳住阵脚坚持到天黑没什么问题。不过……”

    左良玉说:“闯贼的骑兵在朱仙镇时只有八百但都是精锐健儿。现在虽然扩充到三千却未必比以往更强骑兵不是那么好练的。”

    “是啊。”左梦庚忙道:“不过那个领军大将李岩却是非常厉害。他先以小股骑兵不断冲击骚扰我中军大阵。父亲你也知道我军都是新兵几次冲击下来军心开始不稳定。正在这个时候李岩精锐齐出我军势已疲顷刻之间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李岩听说过这个人。能够做到李自成的骑兵营统领想来也不那么简单对了。他同高原比如何?”

    “作战风格不同。高原领军的时候喜欢抓住敌人的漏洞死咬不放多以力取胜。而李岩则不同他用兵很有耐心。对战场形势的把握也是十分敏锐。如果高原是火那么李岩就是风。”

    “明白了下去休息吧等下我平贼将军行辕还有个军议你也来参加。”

    左梦庚嘴唇动了动突然又跪在地上:“父帅儿子给你丢脸了。两万大军一朝丧尽请你责罚。”

    “责罚?责什么罚什么?”左良玉轻轻一笑:“不就是两万人吗荆襄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钱有粮有朝廷的大义随时都能拉起一支十万人的队伍。”他满脸慈祥地看着儿子:“你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就算我这支队伍都打光只要你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左梦庚鼻子一酸“父亲……”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左良玉心中也是一颤。“如今这个局面朱家王朝已经没希望了别人死活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一家人都平安哪怕这个世界洪水滔天。从现在起。我只为我地家人而活着。”

    屡次败于李自成之手让这个明末名将在没有一丝心气。他现在一是感到疲惫二又深深地绝望。若再让他同李自成来一场大战。却没有半点兴趣。

    等左梦庚换好衣服吃了点东西出来平贼大将军行辕已经开始第一次军议左军驻在襄阳、樊城以及沿江各处地参将以上将领除必须留在驻地的都赶过来了。闯、曹联从汝宁出到现在已经半月眼看贼军前锋就要冲到襄阳城下左大帅一直都没有召开类似的军事会议也没拿出一个章程这让众将心中都是疑惑思想也有些混乱。

    好在现在终于想起要统一思想了是战是留今天应该有个最终结论。

    老实说左军诸将自从河南大败之后除了主将手下地士卒都是新成乌合之众众人都觉得这么战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若要走需早做安排。可左帅一直没吭声这一拖就拖到现在大伙都有些着急了。

    众人站在行辕大堂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热闹得像菜市场样。

    见左边梦庚出来所有人都围上去“左少帅还好你平安回来了。”“少帅闯贼的军力如何?”“少帅我们什么时候走呀?”“少帅要走就不能再拖延了再迟闯贼把路一封我们就成了笼子里的虾米。”……

    左梦庚有些吃不住劲他本就疲倦欲死只得强笑道:“一切等父帅决定吧反正我觉得这仗没法子打下去了。”

    听少帅萌生退意众人都是一声欢呼皆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走他娘的。”

    “闹什么闹什么?”正热闹间左边良玉的声音传来。

    大堂里立即安静下来。

    左良玉快步走进来虽然连连大败让他气色有些黯淡但今日他神色亢奋一脸的威严。见大家都安静下来左良玉满意地点点头“大家坐吧。”

    “谢大帅。”

    “恩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闯、曹联军的前锋已经到襄阳城下了。先锋官是李自成手下的制将军李岩有三千骑兵。骑兵部队后面还跟着由刘宗敏、李过率领大约八万之众地前锋部队大概两天后就到。对了再后面还有十万闯曹联军的主力这一支部队大约十天后到。”

    “哄!又闹了起来敌人的军力已经强大到大家能够容忍的底线已经有人开始叫嚷;“左帅还等什么撒丫子走吧!”

    左良语面孔一板猛地一拍桌子:“安静!襄阳控扼长江上游为豫、楚、川、陕四省交通要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皇上连降严旨责成我军固守襄阳不许放一贼入楚。兵部檄文如雪片飞来都是望我军固守襄阳不使贼兵越襄江一步。本将受今上厚恩不管怎么危难都不应该辜负朝廷的付托使全楚沦于贼手。今日之事。必须固守。固守!再有言及撤退者别怪本帅翻脸无情。”

    听左良玉“固守”二字一说出口众人又想到李闯的大军。都是面色灰败。

    左良玉声着铿锵须皆张:“大家想想想荆州的重要性且不去说他。承天是兴献皇陵所在倘若失陷于贼人之手只怕要重演当年凤阳皇陵被焚惨剧。我等身为大明官吏于心何安敢不出力死战?”

    见左良玉一脸死节忠臣状诸将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良久大家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愿为大帅效死。”

    左良玉打断众人的话严肃地说:“不是为我左某人效死是为国家尽节。大家各回岗位吧到时候自有将令给你们。左梦庚心中疑惑觉得今日地父亲同往日大不相同他本以为这次军议会讨论如何撤退撤退到什么地方去。却不想父亲却说了一番要为朝廷尽忠的话。再联系到往日左梦庚很是不解。

    他这次死里逃生本已累得恹恹欲睡只想早点回屋休息。开完会就在侍妾的搀扶下。正要躺下左良玉又叫人来传他过去说话。

    左梦庚只得又提起精神过去侍侯老父。

    父子二人自然没有那么多虚套左良玉一见儿子也不废话他将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径直道:“时间紧迫。咱们就直说了。我问你你觉得单靠一个襄阳能抵住闯贼的进攻吗?”

    左梦庚白天被李岩打掉了精气神。哪里还有同闯军一战地勇气。不过既然父亲这么问又想起刚才军事会议上他地态度只得说;“以襄阳城池之固又有襄水天堑应该能守住吧。”

    “胡说。”左良语微微一笑;“都是父子说起话来就不用藏着掖着?依我看襄樊二城都守不住。”

    左梦庚奇道;“父亲刚才不是说要固守吗?”

    “你还是头脑简单了些我说固守可守得住吗?”左良玉示意让儿子给自己将桌上的茶杯端过来轻轻喝了一口才道;做为一军之帅有的事情做得说不得有地事情说得却做不得。只要你理解了这一点为父将来就可放心将这支军队交给你了。”

    左梦庚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父亲准备撤到什么地方去?”

    左良玉道;“前一段时间我已经在樊城水边扎了个大营建了十几条运兵大船你以为我想同闯贼水战?”他冷笑一声“还不是方便大家往东南转进。我看了一下顺襄水而下是荆州。可那地方是战略要地闯贼肯定会去也不安全。我们不妨继续东去开到武昌。武昌城市坚固又有水6交通便利粮饷兵源充足正是修养生息地好地方。我现在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马上去联系各营军官让他们将家眷和辎重都运到船上去等天一亮就6续撤退。这事不能由我出面你去正好……如此军中诸将都会感念你地恩义也方便你将来统领这支二十万人的大军。”

    这话说得很急左良玉喘了一口气心中微微酸“儿子呀儿子为父已经将路给你铺好了。你可要好好干呀。这带兵可不是那么简单地。”

    “原来是这样?”听到不用再同闯军作战左梦庚舒了一口大气也为父亲的良苦用心而感动。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可是宋一鹤他们会怎么说?”

    湖广巡抚宋一鹤虽然现在坐镇承天却时不时来襄樊二地监督军事这么大动静要想抛开他显然不太现实。

    “宋一鸟呵呵。只怕到时候他会哭着喊着求我带他脱离湖北这个险地的那家伙还有什么节操可言吗?”左良玉哈哈大笑。

    听父亲这么一说左梦庚也笑了起来。

    这个宋一鹤其实就是一个草包人品也是极差。能够做到湖广巡抚这个职位靠得是溜须拍马四面讨好和人畜无害。想当初杨嗣昌得势的时候为了讨好这个兵部尚书皇帝眼前地第一红人。宋巡抚在上书时为了避杨嗣昌父亲杨鹤的名讳居然将自己的名字中的那个鹤字改成鸟。于是宋一鸟三个字在官场传为笑谈。

    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左家父子也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

    正笑着。下人来报:“回大帅湖广巡抚宋一鹤大人来了。”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左将军张大嘴巴半天这才想起罗汝才的外号也叫“曹操”吐了一口唾沫“晦气晦气!”

    “有请宋大人。”

    宋一鹤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鹤字却长相富态也无半点鹤的仙气。

    他一进大厅也不同政大帅客套。径直道:“左将军听说你要走?”

    左良玉心中微微一惊:“谁说的?”

    宋一鹤冷笑一声“听说将军在襄水边扎了一个大营还集聚了十几条大兵船将大量的物资送去那里。宋一鹤虽然不通军事可也能看出那个大营毫无必要。若要固守襄阳有城墙就够了。还有什么战船而你左良玉有是什么时候训练出这么一支水师?”

    左良玉被宋一鹤说破也不隐瞒他笑道;“既然宋大人已经知道了本帅也不隐瞒。对。我准备弃守襄樊二城转进武昌。这湖北战局已经彻底恶化再呆下去也是一个死局。与其将这二十万人马都填在这里死守到底。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们自己地名节是保了。但朝廷将从此失去一支我这支最能剿贼地大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宋大人不若也随本帅一同去武昌吧。御使那边由他们说去山高地远朝廷政令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达。再说你在我军中他御使台和刑部的法令也管不到我这里。”左良玉索性将一切都说开。

    “放屁!”宋一鹤一声暴喝。

    这一声“放屁!”当真是声若洪钟直震得左家父子一阵耳鸣。

    左梦庚大为气恼怒喝道:“宋大人我父子二人也是为你安危着想却又如何出语伤人?”

    宋一鹤须皆张指着左良玉大叫:“左边良玉你深受皇恩身为朝廷统军大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报效国家反拥兵自重消极避战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左良玉也不生只对左梦庚道;“别理他宋大人想送死我也不拦着。他自做他的忠臣我左良玉却想留下这有用之躯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这个宋一鸟居然如此不上道让左大帅诧异之余又觉得无比恼火说话也渐渐不客气起来。

    “为国为民我呸!”宋一鹤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奸贼奸贼!”

    左良玉手一挥示意卫兵将他架出去。

    宋一鹤不住挣扎“左良玉本官将死守承天于城同存亡。天日昭昭我要用鲜血让天下人看看你左大将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地人。”

    “腐儒腐儒!”左良玉一脸铁青低声对左梦庚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组织撤退。”

    “是!”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卫兵冲进来“大帅不好了不好了。”

    “说什么不好了。”

    “回大帅地话我军襄水大营刚被李岩的骑兵袭击大营里的粮草辎重、江边大船尽数被焚烧。”

    “啊!”

    左家父子大惊快步走出大厅放眼西望。却见西面的天空已经烧得通红。

    左良玉大叫一声:“好一个李岩!”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左良玉转过头面色狰狞;“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江上的船多得很。你马上招集起兵马传我将令将所有渔船、商船都给我征用了若有阻拦杀无赦。传令三军立即收拾行装放弃襄、樊二城即刻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