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王子书第一天上朝,一大早起来,他就穿上朱红六品服,腰系银鱼袋,头戴长筒黑绸帽,细细看来,比起之前更增添几分稳重,眉宇之间,仿佛凝上了一层威严。王子书推门走了出来,就见江采萍和张姝正站在门外,两个小妮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王子书,相视一笑,同时欠身,说道:“奴婢叩见王大人。”两人说完,又是调皮一笑。

    王子书也故意装做大官模样,咳了一声,昂首挺胸,撒开袍襟,打趣道:“恩!今日吃些什么?本官一会儿还要赶去上朝,你们二人快去准备。”

    张姝身子向前一动,偷偷瞟了王子书一眼,娥眉微挑,香臀往后轻轻一低,说道:“王大人,今日没有早饭,您就多担待一些,饿着吧!”

    王子书先是点了点头,再一想,不对呀!转过身去,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张姝,对这个小小尤物,王子书还真没有一点办法,官威骤减,说道:“以后别这样了,我说话还不舒服呢!以后两位姐姐还叫我子书就好!”

    江采萍一脸微笑,整理了一下王子书衣领,杏眼轻轻向上一抬,笑道:“你看你,做官就有做官的样子,哪还有象你这般穿戴不整的。进了宫可就不能由着性子乱来,还有,该管的事,用心尽到本分,不该管的事,咱们尽量不要去碰,官场不比家里,那里就是个龙潭虎穴,你稍微不注意,就掉进了陷阱。”

    江采萍吐纳说辞之间,传来一阵幽香,王子书看着江采萍,象是见到了未来的妻子,心里甚是受用,暖意流向全身。王子书真想抓着江采萍玉手,和她说几句贴心温存的话,但张姝还在身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姝看王子书和江采萍眉目传情,也不吃醋,两颗小酒窝挂在嘴角,不住打转,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缠绵了,子书,你再不走,就要误了时辰。”

    王子书在路上就想,如果以后真能把张姝和江采萍都娶到家里,那该有多好,一个纯真清秀,一个成熟贤淑,细细看来,都各有千秋,在不同心情之下,两人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到自己。如果以后再能生几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在一块,享福教子,那是何等的美事!

    今日早朝,最重要一件事,就是李瑛被册封为了太子。之前,王子书以为上朝很简单,只要露一下面儿就行了,但亲身体会之后,才知道,只要有一件事情上奏,那就得拖上半个时辰。早朝结束之后,王子书感到全身酸疼,说不出的难受。

    正在他伸懒腰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个浓眉大眼的老者,他仔细一看,不禁叫出声来:“刘大人,多年没见,子书十分想念您呢!”

    此人正是刘知几,自从韦后乱党除掉之后,萧志忠也因参加谋反被杀,刘知几从凤阁舍人,一下提升为史馆兼修,从此之后,再没史官敢攻击他,刘知几也开始着手编著《史通》。

    刘知几早就知道王子书从吐蕃国回到了长安,而且还不负众望,当了状元,但他却因为编著《史通》,久久未能相见,这次看到英气十足的王子书,就不由会想起七年前那个使他惊讶万分的小神童,每每想起,心中总会感叹时间荏苒!

    “哈哈……老夫也很想念子书啊!”刘知几笑道:“哦,不对,应该是王大人才对。”

    “刘大人见笑了。”王子书说道。

    现在王子书被封为六品直学士,说白了也就是刘知几的一个帮手,专管编修史书,细细想来,也属于一个安逸活儿。王子书来到弘文馆,与刘知几寒暄一会儿,对方就再也没出声。王子书闲的无聊,只能翻阅书架上的各种史书典籍。

    过了一会儿,刘知几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笑道:“王大人,你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王子书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自己平生事迹,从一岁的能眼能语,到吐蕃的挖渠引水,每一件事,都详细在案,细数之下,大小事情加在一起,也有十五件之多。王子书真没想到自己还真上了史书,抬头看着刘知几,笑道:“谢谢刘大人。”

    刘知几大笑道:“哈哈……谢我做什么,我是一个史官,但凡大唐有点名望之事,我都会记录在案,更何况王大人这般传奇的一生,刘某是万万不会落下的。”

    就在这时,殿外又走进一人,正是中书令张悦。王子书和刘知几急忙拱身道:“臣等拜见张大人。”

    张悦上前扶住,说道:“刘大人,王大人,这里又不是在朝上,何须对老夫这般认真呢!”

    刘知几说道:“虽然不在朝堂,这礼数还是不能少的!不知这次张大人到访,又什么事吗?”

    张悦指着王子书说道:“老夫这次来,是专程来找王大人的。”他看了刘知几一眼,笑道:“哈哈……当然了,和刘大人也有些关系!”

    王子书问道:“哦?不知张大人有何吩咐呢?”

    张悦笑道:“歧王听说王大人高中状元,所以在其园子设了酒宴,不知王大人和刘大人可否赏脸前去?”

    刘知几摆手道:“张大人,您也知道,现在刘某正在编撰《史通》,所以没有什么闲暇时间,还请多多见谅。”

    张悦说道:“刘大人重任在身,应当以公事为重。”他又对王子书笑道:“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子书心想:歧王就是李隆范,貌似这个皇亲还算稳重,不是什么刺头儿,张悦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是为我庆贺,我能不去吗?这也许就算我的第一次政治交际,可不能得罪了皇亲。他看着张悦说道:“子书不敢,我也早想拜见歧王殿下,只因家中有事,所以迟迟未去,这次正好登门请罪,还请张相带路!”

    “歧王”李隆范是李隆基的四弟,在平乱韦后和太平公主中都有贡献和功劳。所以,他就有些居功自居,大建宅院,当王子书刚踏进歧王府之后,才知道他住的宅第,比起这里只是一间雅舍而已。

    李隆范一听说王子书和张悦前来,立刻起身出门而迎。他旁边还站着两人,经过一番介绍,王子书才知道,他们分别是“秘书监兼楚国公”姜皎和“尚衣御奉”长孙昕,此二人现在在朝中都算得红人。五人一番寒暄,李隆范急忙把王子书等人请进正殿。

    李隆范和张悦并坐上首,姜皎、长孙昕和王子书坐在下首,五人坐定,李隆范就吩咐敬上歌舞,只见一个胡服打扮女人走到正殿中央,浓妆彩化,金丝碧衣,头戴朝天风华冠,脚下玉趾芊芊在外露,腰肢婀娜,媚眼邀魂。

    歌女虽乐而起,李隆范举起酒杯,大声笑道:“今日有幸请得诸位,真是蓬毕生辉,大家今天一定要玩的尽兴,在我歧王府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来,我敬各位一杯。”

    饮下一杯,王子书加满,站起身来,对李隆范说道:“歧王殿下,今日是子书第一次来您府上,子书理应敬您一杯才是,子书先干为敬。”

    李隆范大笑道:“好,加满!”他看着王子书说道:“早闻天下第一神童之名,就是无缘相见,今日得见,方才领略到状元之风采啊!干!”

    长孙昕搂着两个女子,笑道:“王大人小小年纪就位列朝堂,年轻有为,前途定当辉煌无量,以后还仰仗王大人多多关照了。”

    王子书苦笑道:“长孙大人说的哪里话,子书刚入朝堂,有很多还需学习,以后还请长孙大人和姜大人多多指教才是。”

    姜皎摸着他那两片层次不齐的胡子,笑道:“我听说王大人在吐蕃曾经举杯喝翻吐蕃第一勇士——郎星切,真可谓海量。”

    王子书摇手说道:“姜大人莫要听信那些传言,只是王某一个侍女,并不是在下!”

    “哦?那王大人艳福不浅啊!”长孙昕一双色迷迷的眼神看着王子书说道:“有这样一个烈性女子陪着王大人,王大人可要注意些身子才是。”

    王子书苦笑,心想:看这长孙昕长的也算仪表堂堂,说出话来,却是粗俗龌龊,和这些人打交道,定要小心一些才是。

    李隆范大笑道:“哈哈……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来,众位大人,我们再干一杯!”他拿起酒杯继续说道:“今日我们只谈***,不谈朝政!”

    王子书之前从未接触过李隆范,还以为他定是和李隆基一样,是个芊芊君子,但没想到却是一个败家的狂徒。姜皎和长孙昕更不必多说,两人左右边各有几个貌美女子,拦腰而抱,互相嬉戏,全无官风,彼此暧昧举止,甚是不堪入目。张悦一人坐在上首,只顾着和李隆范谈笑,也不做阻拦。

    “王大人,您喝啊!”李隆范也为王子书安排了两个女子,细声娇音,一听便知是装出来的,心中很是反感,但王子书又不好拂了李隆范好意思,只能装模做样,敷衍一番。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都有了醉意,而王子书却是一人独醒,之前那些女子敬他的酒,王子书尽数都反敬了回去,一来一去,那些女子已经先被王子书放倒。

    这时,姜皎双眼迷离,对张悦说道:“张大人,听说陛下要接姚崇回朝了?”

    王子书正在推托美女敬酒,这时一听,立刻回过头来,心想:想必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我的主义,否则也不会叫我来这歧王府了。一个女子在旁叫道:“王大人喝吗!”王子书头都不回,一个巴掌把那女子推开。

    张悦说道:“姚崇两朝为相,的确有过人之才,接他回朝也是应该的。”

    长孙昕冷笑一声,说道:“姚大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也说,姚崇两代为相,朝中威望甚高,就现在情势,我想定在张大人您之上。”他在身旁女子脸颊之上,亲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果姚崇回朝,张大人,您想过您会怎么样吗?”

    王子书心想:张悦诗词绝伦,文采甚高,确实是一个人才,但和姚崇比起来,还是缺乏大刀阔斧之魄力,当个三四品官职还行,如果让他位居宰相,我看欠妥,如果姚崇回朝,哼……这张悦我看就要退位了!

    张悦自己最了解自己,他心里实际也觉得姚崇回朝必定是个对手,凭借威望和经验,他的确无法和姚崇相抗,只是挨于面子,不说出罢了,现在细细想来,的确要慎重。

    张悦苦笑道:“你的意思是?”

    长孙昕说道:“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只要这姚崇回朝,张大人,我看您这相位就悬了。”

    姜皎附和道:“长孙大人说的没错。”他又看着李隆范说道:“不止是张大人会受到威胁,就是歧王殿下,同样会有所损失。”

    李隆范从酒色中伸出脑袋,疑道:“哦?姜大人此话何意?”

    张悦一开始邀请王子书,是因为现在王子书是李隆基身边红人,而且从灵昌公主对王子书的表情举止,看的出来,对他定是有意,所以才借庆贺王子书高中为名加以攀附。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请姚崇回朝,也有王子书一番功劳。

    李隆范之前说不谈国事,但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醉意,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毫不把王子书当做顾忌。

    姜皎说道:“歧王殿下,想必您也知道,那时太平公主当道之时,姚崇最反对的是什么?”

    李隆范之前也参加过剿灭太平公主计划,说起来,还算和姚崇有过间接“合作”,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好像那时,太平公主最喜欢建造别墅和增加自己封地,姚崇就主张削减王臣贵胄的封地,就因为这样,他遭到太平公主痛恨,从此太平公主视姚崇为眼中之钉。”

    姜皎双掌一击,说道:“对啊!歧王殿下,您再想想,当年是谁消减了您的御林兵权,还不是姚崇老儿吗?我想,他一回来,肯定是上本,要求扣除我们这些人的封地,然后再把此做为他的整治朝政的功劳,慢慢把张大人挤掉。”

    张悦现在听来,的确不能不防,自己当上这个中书令可不容易,当年为平韦后,灭太平,自己老命都快搭上了,现在又岂能把这宰相之职,拱手让给当时危难之时,却远在渭洲的姚崇!他点了点头,说道:“众位不要着急,姚崇他就算回来,上本也要通过老夫这里,我扣下,拖下就是,如果他真的要消减大家封地,你们直接和封户征收就好。他如果还是穷追不舍,定当引起公愤,朝中必定怨声载道,到那时,我们抓住他一两件把柄后,再联名参他不迟。”

    王子书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张悦表面和气,城府却这般之深,早知这样,他是宁死也不来这个是非之地的。李隆范等人听到张悦安排周密,不禁大悦,连称“高见”。

    张悦看着王子书说道:“王大人,你有什么意见,不如说来听听!”

    王子书不能说,否则之后出事,定会被判了结党营私之罪,他笑着说道:“子书年纪少浅,世面见的甚少,而且还初涉朝堂,对于朝中之事,那是两眼摸黑,子书现在只喜歌舞啊!”

    长孙昕大笑道:“人都说‘风流才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哈哈……”

    王子书看一此终了,又李隆范笑道:“歧王殿下,《南诏蛮舞》跳完了,请您再点一曲吧!”

    李隆范喝了一杯酒,站起身来,笑道:“哈哈……好!那我就再点一曲《天可汗赐宴》,我亲自来唱!”

    姜皎等人连声称好,拍手而欢。

    过了一会儿,只见李隆范身穿黑色金蛟袍,头戴怒王麒麟面具,身后还跟着六个身穿紫衣的年轻舞女,各个面带怒具,和李隆范一般姿势,舞跨而来。

    李隆范长袍一撒,筒袖一挥,昂首唱道:“日月辉煌兮光照大唐,百国来朝兮天下永昌。”王子书还从没听过这段乐曲,但看这打扮和架势,李隆范扮演的正是汉武帝刘彻,后面那几个舞女则是演王侯将相。

    李隆范唱一句,向前跨一大步,甚是气魄,后面跟舞则是按照礼拜配合,旁边乐队跟着尾唱,确实有些帝王之色。李隆范接着唱道:“天河之水兮洗我兵马,干戈止息兮共结友邦,天下永昌兮同享太平,共尊天可汗兮威震远扬。”

    王子书心想:此曲抑扬顿挫,的确是好曲子,但却好招祸端啊!平常戏班唱也许没什么,但如果歧王唱,传到李隆基耳内,还不挂个蓄意谋反之罪吗!更何况,这里还有张悦等三位朝中重臣在此,等等,这他吗还有我呢啊!不行,这里是个虎潭,以后可要千万小心。

    李隆范越唱越是幸喜,唱罢,李隆范双手举顶,后面跟舞群相膜拜,确有天下为我独尊之势。姜皎连忙拍响马屁,拍手叫道:“好,太好了!堪称歌舞双绝啊!”

    李隆范醉意未消,被人一夸,得意瞬时冲上头顶,走近席位,大笑道:“哈哈……我李隆范也是龙子龙孙,倘若真能做一日可汗皇帝,也死而无憾啊!”

    王子书听到这句话,嘴中酒差点喷了出来,姜皎、长孙昕和张悦表情也随之一变,不知该说些什么!王子书心想:他吗不能再在这里呆了,要是再唱,李隆范还不知整出来个什么皇帝想当当呢!想到此处,他连忙起身,说道:“启禀歧王殿下,子书突然想起一事,家中老母卧病在床,就不能再在这里陪同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李隆范摆了摆手,笑道:“天下以孝为先吗!没有什么,今日王大人来到歧王府,我李隆范十分高兴,希望之后常来,你不是喜欢歌舞吗?这里想必是全大唐歌舞最盛之地啊!哈哈……”

    王子书苦笑一下,同姜皎、长孙昕、张悦一一拜别,转身挂着一张脸,心想:吗的,以后常来?这一次恐怕就够我受的了,再来我非被李隆基杀了不可,以后还是少参加这些宴会为妙。

    遂,疾步向博星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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