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如松拿出了硬通货但李日公仍有所怀疑他接着询问李如松难道他打胜仗就只凭这一本书不成?

    李如松收敛了笑容他庄重地告诉这位国王此书是名将戚继光所写书中总结了其当年与倭寇作战十余年之经验专克日军虽看似不起眼却极难领会要妥善运用未经长期实践断不可为。

    而自己能熟悉其中兵法却非此书所赐因为该书尚未出版之前他就早已通晓了其中的奥妙。

    于是李日公好奇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此书未成之时你又怎能熟知书中兵法呢?

    “很久以前我的老师曾教授于我。”

    李如松向着南方昂起了头他知道在四十多年前作为自己的先辈他的老师曾在那里与戚继光一同战斗驱除倭寇保家卫国。

    此时是万历二十一年(1593)正月。

    但李如松不知道的是几乎与此同时那个曾经教过他的老先生正躺在一所破屋之中他已经卖光了所有的字画贫病交加且无人理会。不久之后他带着满腔的悲愤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年七十三。

    徐渭传奇的一生就此划上了句号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他已经顽强地坚持了太久。他的所有一切都将被载入史册因为绝顶的才学机智和那些不朽的功勋。

    痛苦的旁观者

    无论胡宗宪和徐渭结局如何他们总算有过辉煌光明的时刻然而对于徐阶而言从头至尾他的生活都笼罩重重黑雾杨继盛死了唐顺之走了众叛亲离的场景再一次出现手下纷纷另寻出路没有人愿意依附于他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严嵩作对。

    而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无疑是王世贞事件。

    王世贞被列入了严嵩的黑名单其实这位才子并没有得罪过严辅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在杨继盛死后他帮助这位穷困的同学收了尸并且还号啕大哭一场。

    不过是帮人收了尸不过是痛哭了一场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对于严嵩而言答案是肯定的反抗者要整同情反抗者也要整他把自己的矛头对准了王世贞。

    但王世贞是聪明的他十分小心没有留给严嵩任何把柄但严辅终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的父亲。说来也巧恰在此时王世贞的父亲王忬工作上出了问题被革职查问本来这是个可大可小的事但由于儿子的问题严嵩横插一杠竟然问成了死罪。

    王世贞慌了他舍弃了所有的尊严和立场即刻离职赶往京城直奔严嵩的家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一切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中包括父亲的生死。

    这招单刀直入也有些年头了6炳用过严嵩也用过现在是王世贞不过可惜的是这次他的工作对象不是夏言而是严嵩。

    王世贞跪在严嵩的门口日夜不息不停地磕头求饶不停地痛哭流涕严嵩似乎也被感动了亲自接见了他当场表示此事不用担心有我严嵩在你爹自然没事。

    王世贞相信了他的话但过了一段时间不但没见父亲出狱刑部的同事还透风给他说严嵩曾数次催促让他们赶紧结案杀掉王忬了事。

    王世贞惊呆了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思前想后他决定用最后一个方法一个许多人死也不肯用的方法。

    第二天在朝臣们上朝的便道上王世贞和他的弟弟跪拜不起面对前去上朝的文武百官不住地磕头直到血流满面希望他们能够帮忙说句好话放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

    于是王世贞做出了为无数读书人痛心疾的举动他跪在地上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扇一边哭扇到脸部红肿口中还不住呼喊希望有人善心帮忙救父。

    依然没有人理会他们。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这悲惨的一幕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出声因为象杨继盛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于是一个月后王忬被杀掉了王世贞悲痛欲绝却无计可施。

    严嵩再次获得了胜利然而他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他继杨继盛之后干的第二件蠢事。因为王世贞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要知道这位王兄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是大才子他是文坛领袖社会影响力极大据说无论任何人只要得到他的称赞就会声名鹊起任何字画古董只要他说好大家就认定是真好。用今天的话说他是个有话语权的人于是严嵩有大麻烦了。能够捧起人自然也能踩倒人此后的几十年中除了个人文学创作外他的主要工作都放在了骂严嵩上他曾写就一书名《辅传》篇中大骂严嵩由于他多才多艺是文坛三栖明星除了写书外他还善于写诗写戏。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恶搞严嵩比如那出著名的《凤鸣记》被后人传唱几百年经久不衰而严嵩就此与曹操并列光荣地成为了白脸奸臣的代表人物。

    由于他对严嵩恨之入骨在他的书中有一些歪曲事实的情况但在我看来与他曾失去的一切和他遭受的痛苦相比这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些不过是身后骂名而已对于当时活蹦乱跳的严嵩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依然照吃照睡骨骼好身体棒。

    真正被震惊的人是徐阶,他没有想到严嵩竟然狠毒到了这个份上竟然如此折磨一个同情者作为一个老牌政治流氓可谓是实至名归。

    作为流氓的升级版本政治流氓是十分特别的而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流氓混黑社会砍死人后要受处罚进监狱而政治流氓混朝廷整死人后会接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徐阶很清楚这一点而他更清楚的是要对付这个可怕的人现在还远不是时候所以从自打耳光的王世贞面前走过时他没有停留更没有挺身而出因为他知道在这股强大的势力面前哀求或是愤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积聚力量等待时机我相信自己终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不久之后的一件事情更让徐阶确信他选择了唯一正确的战略。

    在这些年中徐阶不断地升官不断地受到封赏以至于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嘉靖的全部信任然而有一天这个美丽的梦想被无情地打破了。

    那一天徐阶和严嵩一同进西苑向皇帝报告政务完事后徐阶准备掉头走人却惊奇地现严嵩并不动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开始放缓了脚步。

    于是接下来他看见了这样一幕嘉靖拿出了五色芝(炼药原料)交给了严嵩却并没有说话严嵩也只是顺手收下然后得意地看了徐阶一眼扬长而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徐阶尴尬到了极点他开始觉得在这两个人面前他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还是皇帝大人机灵打破了这片难堪的沉默:

    “你任职吏部尚书应该关心政务就不要做炼丹这类事情了。”

    嘉靖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然而徐阶却在那笑容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自从夏言死后徐阶小心翼翼畏畏尾吃苦受累奉承巴结只是为了在这座政治金字塔中不断进步不断攀升直到那最高的获得皇帝的信任以实现自己的抱负除掉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来到了这个位置距离最终的目标严嵩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一步几乎是无法跨越的。

    自嘉靖二十一年严嵩入阁以来他已经在皇帝身边度过了近二十个年头嘉靖已经习惯了严嵩习惯了他的言谈举止习惯了他的小心伺候他们已不仅仅是君臣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

    而他们之间那一幕默契的情景也告诉了徐阶或许皇帝愿意提升他或许皇帝愿意让他办事但皇帝并不真正信任他在这位天子的心中自己不过是个办事员绝对无法与严嵩相比。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这就是严嵩强大力量的源泉徐阶几乎绝望了但他已没有回头路于是他再次弯曲了膝盖向皇帝跪拜行礼:

    “臣愿为皇上炼药望皇上恩准!”

    原则不重要尊严也不重要无论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还是如来佛祖、基督耶稣只要你信我就不再反对因为我要生存下去要坚持到最后的那一刻。

    我会继续忍耐直到在将来的那一天用绳索亲手套住那个罪大恶极者的脖子让他血债血偿为止!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徐阶干了这样几件事情先他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严嵩的孙子——做妾。其次在内阁事务中他不再理会具体事件一切惟严嵩马是瞻严嵩不到他绝不拍板。最后他还舍弃了自己的上海户口借躲避倭寇之名把户籍转到了江西就此成了严嵩的老乡。

    严嵩绝不是一个容易相信他人的人特别是徐阶这种有前科的家伙但这几招实在太狠加上经过几年的观察他现徐阶确实没有任何异动。

    于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开始放松警惕。

    对于这样一个极其听话服服帖帖的下属似乎也没有必要过于为难所以严嵩改变了对徐阶的态度不再提心吊胆对他日夜戒备虽说他仍然不放心这个老冤家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徐次辅已不再是他的敌人。

    敌人已经不是了却变成了仆人。

    在当时的内阁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严嵩说了算即使有人找到徐阶他也从不自己拿主意每次都说要请示上级根据明代规定内阁学士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等级之分到底谁说了算还是要看个人。所以当年张璁虽只是阁员却比辅还威风。

    而现在徐阶已经是从一品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遇到事情居然连个屁都不放慢慢地他开始被人们所鄙视讥笑他毫无作为胆小如鼠。

    于是不久之后都察院御史邹应龙找上了门。

    他满脸怒容一见徐阶就亮开嗓门大声说道:

    “尚书大人每日坐在家中想必不知外面如何议论阁下吧!”

    邹应龙字云卿嘉靖三十五年(1556)进士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作为一个新晋官员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老牌政治家徐阶的信任并成为他的嫡系除了他为人正直厌恶严嵩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王学的忠实门徒。

    既然是同门中人自然是无话不说他极为愤怒地告诉次辅大人外面的许多大臣都在讥讽他胆小怕事惟命是从不过只是严嵩的一个小妾而已!

    在当年这句话大概是骂人用语中最为狠毒的昔日诸葛亮激司马懿出战用的无非也就是这一招。

    按照邹应龙的想法听到此话的徐阶应该勃然大怒跳起来才对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依旧面带微笑神态自若的人。

    于是他再次愤怒了:

    “大人如此置若罔闻难道你已不记得杨继盛了吗?!”

    当这句质问脱口而出之时邹应龙惊恐地现那个微笑着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露杀气的人。

    “我没有忘”徐阶用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回复了他的训斥“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等待只因值得隐忍只为爆要坚信属于我们的机会终会到来。胜算

    徐阶就这样在屈辱和嘲讽中继续胆小怕事继续惟命是从继续等待着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直到有一天他做出了一个判断。

    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生了。

    给事中吴时来、刑部主事董传策、张翀纷纷上书弹劾严嵩奸贪误国在明代弹劾是家常便饭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问题在于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先这三个人是在同一天上书如果说没有预谋很难让人相信而自杨继盛死后弹劾严嵩者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敢触这个霉头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三位仁兄突然如此大胆如果不是受了刺激自然是受了指使。

    至于何人指使只要查查他们的档案就能找到答案:董传策是徐阶的同乡吴时来、张翀都是徐阶的门生。到底是谁搞的鬼白痴都能知道。

    严嵩感觉自己上当了他意识到这是徐阶精心布置的一次打击但他不愧是政坛绝顶高手立刻想出了对策一面向皇帝上书请求退休而暗地里却密奏表示其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指使。

    这是一次经过精心谋划的应对因为严嵩十分清楚这位皇帝啥都不怕就怕阴谋结党一定会命令追查。

    果然嘉靖很快下令把三人关进了监狱严刑拷问一定要他们说出主谋但这三位兄台敢于弹劾严嵩自然是有备而来被锦衣卫往死里打却打死也不说。案件查不下去只好认定他们是心有灵犀自觉行动全部都配充军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严嵩虽不是太满意但也就凑合了在他看来自己成功地击退了徐阶的进攻获得了胜利。

    然而严嵩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以徐阶的智商应该知道这种弹劾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谓的事呢?

    所以答案是:他错了。

    真正的胜利者并不是他而是徐阶因为这不是一次进攻而是试探徐阶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在不久之前他找来了吴时来、董传策和张翀安排他们上书弹劾并向他们事先说明这是一次必定失败的弹劾而他们可能面对免职、充军甚至杀头的后果。

    三个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一个完全相同的信念和目标。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弹劾无效他们被配边疆然而这只是严嵩所看到的那一面此事的另外一个结果他却并不知道。

    对于这样一个极其听话服服帖帖的下属似乎也没有必要过于为难所以严嵩改变了对徐阶的态度不再提心吊胆对他日夜戒备虽说他仍然不放心这个老冤家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徐次辅已不再是他的敌人。

    敌人已经不是了却变成了仆人。

    在当时的内阁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严嵩说了算即使有人找到徐阶他也从不自己拿主意每次都说要请示上级根据明代规定内阁学士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等级之分到底谁说了算还是要看个人。所以当年张璁虽只是阁员却比辅还威风。

    而现在徐阶已经是从一品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遇到事情居然连个屁都不放慢慢地他开始被人们所鄙视讥笑他毫无作为胆小如鼠。

    于是不久之后都察院御史邹应龙找上了门。

    他满脸怒容一见徐阶就亮开嗓门大声说道:

    “尚书大人每日坐在家中想必不知外面如何议论阁下吧!”

    邹应龙字云卿嘉靖三十五年(1556)进士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作为一个新晋官员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老牌政治家徐阶的信任并成为他的嫡系除了他为人正直厌恶严嵩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王学的忠实门徒。

    既然是同门中人自然是无话不说他极为愤怒地告诉次辅大人外面的许多大臣都在讥讽他胆小怕事惟命是从不过只是严嵩的一个小妾而已!

    在当年这句话大概是骂人用语中最为狠毒的昔日诸葛亮激司马懿出战用的无非也就是这一招。

    按照邹应龙的想法听到此话的徐阶应该勃然大怒跳起来才对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依旧面带微笑神态自若的人。

    于是他再次愤怒了:

    “大人如此置若罔闻难道你已不记得杨继盛了吗?!”

    当这句质问脱口而出之时邹应龙惊恐地现那个微笑着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露杀气的人。

    “我没有忘”徐阶用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回复了他的训斥“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等待只因值得隐忍只为爆要坚信属于我们的机会终会到来。胜算

    徐阶就这样在屈辱和嘲讽中继续胆小怕事继续惟命是从继续等待着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直到有一天他做出了一个判断。

    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生了。

    给事中吴时来、刑部主事董传策、张翀纷纷上书弹劾严嵩奸贪误国在明代弹劾是家常便饭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问题在于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先这三个人是在同一天上书如果说没有预谋很难让人相信而自杨继盛死后弹劾严嵩者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敢触这个霉头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三位仁兄突然如此大胆如果不是受了刺激自然是受了指使。

    至于何人指使只要查查他们的档案就能找到答案:董传策是徐阶的同乡吴时来、张翀都是徐阶的门生。到底是谁搞的鬼白痴都能知道。

    严嵩感觉自己上当了他意识到这是徐阶精心布置的一次打击但他不愧是政坛绝顶高手立刻想出了对策一面向皇帝上书请求退休而暗地里却密奏表示其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指使。

    这是一次经过精心谋划的应对因为严嵩十分清楚这位皇帝啥都不怕就怕阴谋结党一定会命令追查。

    果然嘉靖很快下令把三人关进了监狱严刑拷问一定要他们说出主谋但这三位兄台敢于弹劾严嵩自然是有备而来被锦衣卫往死里打却打死也不说。案件查不下去只好认定他们是心有灵犀自觉行动全部都配充军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严嵩虽不是太满意但也就凑合了在他看来自己成功地击退了徐阶的进攻获得了胜利。

    然而严嵩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以徐阶的智商应该知道这种弹劾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谓的事呢?

    所以答案是:他错了。

    真正的胜利者并不是他而是徐阶因为这不是一次进攻而是试探徐阶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在不久之前他找来了吴时来、董传策和张翀安排他们上书弹劾并向他们事先说明这是一次必定失败的弹劾而他们可能面对免职、充军甚至杀头的后果。

    三个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一个完全相同的信念和目标。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弹劾无效他们被配边疆然而这只是严嵩所看到的那一面此事的另外一个结果他却并不知道。

    嘉靖已经不耐烦了虽说他并不会因为弹劾而处罚严嵩但长年累月他都要为这位仁兄擦屁股处理骂他的公文正如一些史书所记载的那样:“上虽慰留之然自是亦稍厌嵩矣。”

    而且严嵩还忽视了这样一个细节:以嘉靖的聪明就算没有证据自然也知道这次弹劾是徐阶所指使的虽做了个样子把三个人逮捕入狱最终却还是从宽处理配了事。如果他要处理徐阶随便找个由头就是了根本不用什么证据。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它意味着徐阶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提高它意味着当徐阶和严嵩生矛盾时皇帝的庇护将不再只属于某一个人。

    老奸巨滑的严嵩只看到了对他有利的那部分而徐阶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清楚地知道决胜的时机虽然还没有到来却已不再遥远。

    话虽如此毕竟还是惹了大事徐阶随即请了大假躲在家里闭门谢客继续当庄子的儿子——庄(装)孙子人也不见事情也不管。

    徐阶再次开始了等待因为时机总是在等待中出现的两年之后当那个人的死讯传来时他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因为直觉告诉他机会已经来到了门口。

    6炳死了嘉靖三十九年(156o)十一月这位聪明绝顶、精于权谋的特务离开了人世。终其一生我们大概可以给他这样一个评价——懦弱。

    出生于名门望族自幼苦读圣贤之言他知道严嵩是坏人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但他依然与坏人合作依然同流合污。他掩护过沈炼保护过裕王帮助过俞大猷所谓“多所保全折节士大夫未尝构陷一人”所谓“周旋善类亦无所吝”绝不是能够随意得到的评价。

    然而他依然是懦弱的在黑暗的面前他不敢决裂也不敢奋起反抗而最让他感觉到自己软弱无力的大概就是李默之死了。

    李默是6炳的老师当年他主持武会试时对6炳十分欣赏并特意提拔两人就此成为了师徒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情谊。

    李默是一个正直的人此外还有点固执所以在担任吏部尚书的时候他和严嵩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无论别人如何惧怕严嵩他却始终不买这位辅大人的账。于是当他主持会试并亲自出题的时候严嵩找到了一个将其置于死地的破绽。

    在那次会试中李默出了一道这样的题目:“汉武、唐宪以英睿兴盛业晚节用匪人而败”这看上去应该算是一道普通的历史议论题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几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一件事、一个人有没有问题关键在于谁来看以及怎么看如果在不恰当的时间得罪了不恰当的人自然就是玩你没商量了。

    严嵩随即使出了联想大挪移神功揭李默之所以出这个题目是想影射当今皇帝虽然这似乎是两件根本不沾边的事但经过严大人的不懈努力和蛊惑李默终于被皇帝关进了监狱之后又不明不白地死在监狱里其手段真可谓是阴险到了极点。

    然而面对这一切6炳却并没有出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师被关入牢房被残忍地整死也不敢站出来不敢去反抗严嵩。

    所以虽然他懂得是非、心存善念虽然他威风八面、位高权重被授予太保(正一品)兼少傅(从一品)是明代三公兼三孤衔的唯一获得者。(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公少师、少傅、少保合称三孤整个明代除6炳外无人兼得)

    但他依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对于徐阶而言这个人的死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6炳虽然为人尚可却是严嵩的重要盟友此人十分精明如若要解决严嵩必然要过他这一关。正如严世蕃所说三人中若得其二天下必无敌手。

    现在6炳已经死了徐阶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然而他仍然无法得到任何帮助杨博还活着他也还是极其讨厌严嵩但这位仁兄却不愿意也没法掺和进来因为他有一个独特的兴趣爱好——打仗。

    张居正后来曾经说过他最景仰的人之一就是杨博这位仁兄之所以名声在外是因为他文武兼备智勇双全不但担任过国防部长(兵部尚书)以后还干过人事部长(吏部尚书)如此跨专业展可谓是复合型人才。

    而他最牛的一次表现是在与蒙古军队对垒的战场上.

    嘉靖三十三年(1554)鞑靼动十余万大军进犯蓟州消息传来边军非常恐惧以为要完蛋了。杨博却十分镇定每天都卷着铺盖在古北口城墙上打地铺呼呼大睡睡醒了却也不下去就在城墙上呆着督战他不下去别人也不敢下去一天到晚都屯在这里这就可怜了蒙古人连续打了四天四夜连墙根都没摸着只好全部撤走。

    战后不久嘉靖为表彰他的功勋升他为正部级都察院右都御史兼任兵部尚书此后他又担任了宣大总督。这么一位牛人之所以没有进入朝廷天天在边界喝风除了他本人热爱战争对政治不感冒之外也要拜严嵩同志所赐。

    由于严世蕃的提醒严嵩对此人戒备万分每次嘉靖想起杨博准备召他回来的时候严大叔不是说他身体不好就是说边界太忙他走不开。就这样杨博在祖国边疆站了十几年岗就算想帮徐阶的忙也没辙。

    而高拱更是老奸巨滑他即不争也不靠每天就等着参加嘉靖同志的追悼会然后一夜之间奴隶翻身作主人。

    但低调的他却还是引起了严世蕃的注意此人虽说人品极坏眼光却着实极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现了高拱的才能和企图于是他找上了门并且开门见山:

    “我听说裕王殿下对家父(严嵩)一直有所不满不知是否属实?”

    这是一句要人命的话而面对着严世蕃的质问高拱显现出了凡的反应能力他镇定地回答:

    “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严辅是国之栋梁裕王在皇上身边多年一向对严大人礼遇有加传言绝不可信。”

    这句话恩威并施先说我不得罪你再讲明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裕王毕竟是裕王你最好放聪明点。严世蕃自然明白聊了一阵后就走了高拱却十分清楚这位仁兄突然上门一见面就亮凶器绝不只是为了过过嘴瘾。于是他派人给严世蕃送去了厚礼这才算把事情摆平。

    在高拱看来保住裕王就保住了一切徐阶死也好活也好都不关他的事。

    张居正倒是想插一脚可他现在只是个中央大学副校长才是个正六品官朝中像他这样的一抓一大把真可谓是百无一用。

    于是几番穷折腾变来变去之后徐阶终于再次弄清了形势: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可靠的帮手而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最为可怕的敌人——严世蕃。

    暗示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徐阶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严嵩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枝繁叶茂只是因为严世蕃。

    这位严公子虽然是个瘸子外加独眼龙却实在是聪明盖世但凡官场上的那套玩意无论明规则、潜规则他都了如指掌。他在朝廷的职务是工部左侍郎兼尚宝司丞工部搞工程而尚宝司管机要严世蕃大致相当于建设部副部长兼机要处处长。

    这两个岗位是朝廷里最肥的肥差让严世蕃干这份工那就是让黄鼠狼去看鸡而他对阴谋及人心的把握更是到达了人类智慧的想在他面前耍诡计只能是班门弄斧。

    比如当时的一位河道总督奉命去修缮淮河朝廷拨了十万两白银这位兄台想捞一把用了五万两完工自己留下三万其余的自然要送给严副部长。

    可是严世蕃收到钱后却还是把他叫到了自己府上让他把剩下的钱交出来总督大人装糊涂说结余就这么多实在没钱了。

    于是严长官生气了看见对方不上道当即拍案而起:

    “不要自作聪明你手里至少还有三万两!”

    总督闻言大惊只好老实交待把剩下的钱交了出来严世蕃同志也算够意思还是给他留了点。

    油水被挖走疑问却尚未解开严世蕃又没有现场观摩怎么知道自己捞了多少钱呢?

    看见对方乖乖就范严世蕃便帮他解开了他这个疑团他拿出了一张业绩考核表得意地告诉对方是这张表告诉他的。原来这位仁兄每次审查河防工程时都格外留心仔细观察久而久之他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其实一直以来朝廷修河堤的钱总是绰绰有余的只要拿出一半考核成绩就能合格如果用到七成考核必定是优秀。

    而这项工程的考核只是合格所以他断定对方吞掉了一半。

    在贪污腐化上严世蕃充分挥了细致入微、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做到了手中有数心中不慌人精明到了他这个程度可以算是极致了。

    但这些在徐阶的眼中也不过是小把戏而已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严世蕃的另一项特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