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一夜奔波的周瑾瑜和蓝公子已经到了周庄。

    周瑾瑜无心欣赏这江南第一水乡的美景。他很快打听到了师傅赵半空生前所住的醉雨客栈,他匆匆穿过了周庄的水,走过了周庄的桥,到了这醉雨客栈里。

    客栈古朴典雅,客栈老板正在打扫着屋子,店里死了人,这里的生意怕是要萧条好长一段时间了。

    周瑾瑜上前问道:“店家,近日店里可是有人遭了毒手?”

    那店家见有人问到了赵半空的死,觉得终于有人来认领了,便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见那店家这样问,周瑾瑜已经确定师傅的确是死了,便说道:“他是我师傅,我师傅的遗骸现安放在何处?”

    店家道:“唉!这老人家也真是可怜。天气已经热了,你们再不来都快发臭了。在后院停着,你们快抬了去,好生安葬吧。”说完便带着周瑾瑜到了后院。

    周瑾瑜拉开草席,确是师傅赵半空。赵半空静静地躺着,脸上神情极是安详。周瑾瑜跪在赵半空身旁,跪了许久。蓝公子站在周瑾瑜的身旁,一步也不曾离开。

    安葬了赵半空后已是深夜。周瑾瑜和蓝公子在水畔走着,身边青砖瓦房临河的窗户上挂着一只只大红的灯笼,一颗颗翠色欲滴的杨柳伫立于青砖瓦房旁。习习的凉风从水面上吹来,像是在安抚周瑾瑜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蓝公子突然开口问道:“你师傅信上写了什么?”

    周瑾瑜看了看蓝公子,缓缓说道:“不是给我写的。”

    蓝公子又问:“那是给谁写的?”

    周瑾瑜道:“写给耶律含烟的,师傅想以自己的死来终结这场三百多年的仇杀。”

    蓝公子叹了口气道:“那耶律含烟早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师傅的良苦用心他是不会明白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周瑾瑜道:“我想去参加紫金山总坛会盟,不过我要先回南京,继续去寻找我那朋友。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蓝公子想了想道:“嗯…等咱们回了南京,我要回一趟家,不过我也要去参加会盟,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周瑾瑜觉得即将要与蓝公子分别,心中有些不舍,便道:“那希望霸王贤弟不要食言,我们紫金山再见。”

    蓝公子听了竟“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哈哈哈,你刚才叫我什么?”

    周瑾瑜不知道蓝公子在笑什么,一脸无辜地说道:“额…霸王贤弟啊。”

    蓝公子听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掉到水里去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那是我瞎编的名字。你一直没发现我是男是女么?”

    周瑾瑜听蓝公子承认了自己是女儿身,竟不好意思了起来,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发现是发现了,只是你不说,我又怎么好说呢?”说完也笑了起来。

    见蓝公子的脸颊突然变得绯红,周瑾瑜又问道:“那你真实名字叫什么呢?”

    蓝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记着,你要是敢忘记,我就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周瑾瑜的脸又红了,他最近脸红的次数比他前20年加起来还要多,连忙说道:“怎敢忘记?”

    蓝公子抿了抿嘴道:“那你可记好了,我叫蓝雅秋,蓝天白云的蓝,温文尔雅的雅,秋水盈盈的秋。我的名字好听么?”

    周瑾瑜笑道:“好听是好听,只是这个雅不适合你。我觉得霸王这个名字更适合你。”周瑾瑜自己也没用想到,他竟然跟蓝雅秋开起了玩笑,在蓝雅秋面前他也渐渐放得开了。

    一艘挂着红灯笼的小木船从他们身边划过,船夫哼着小曲。周瑾瑜的心情终于不再那么沉重了。

    蓝雅秋突然指了指前方道:“你看,周庄的夜又静又美,真想远离那些江湖纷争,一直住在这里。”蓝雅秋望着远方渐渐地出了神。

    次日拂晓,周瑾瑜便和蓝雅秋乘了船去往南京。

    周瑾瑜觉得船走得太快,只一日便到了南京城下。周瑾瑜偷偷看了看身边的蓝雅秋又自言自语说道:“莫不是这水路要比旱路近了许多?我们去的时候也应该走水路。”

    蓝雅秋知道周瑾瑜在想什么,她心里好高兴。不过她只是偷偷乐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

    与蓝雅秋分别后,周瑾瑜便去寻找吴弘文。这段时间,周瑾瑜的脑海完全被蓝雅秋活泼动人的模样占据,有时候他甚至会出现错觉,觉得自己是在寻找蓝雅秋而不是吴弘文。

    周瑾瑜在南京城郊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几天,却毫无头绪。今天已经是四月十四,距离天下群豪在紫金山总坛会盟的日子仅剩下一天。

    周瑾瑜正骑着马在南京西郊四处打问棋王的所在。南京的西郊是一片宽广草地,远处接着起伏的丘陵。现下,正值青草发芽,柳树吐新的时节,远远望去一片新绿。

    周瑾瑜正无理会处,却看见从自己身后城门的方向爹爹撞撞地跑来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年纪,一头乌黑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那小姑娘身上的衣着很是鲜艳,绣满了花朵、虫、鱼,明显不是汉家打扮。圆领的淡黄色上衣上又挂满了银饰,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裤脚宽松的绿色百褶裤下是一双小巧玲珑的秀足,脚上穿了天蓝色布面的鞋子,模样极是好看。

    那小姑娘身后不远处,有三个黑衣大汉紧追不舍,手中均提着朴刀。眼看就要追上那小姑娘,为首的一个大汉朴刀已经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朝那小姑娘斩落下来。那小姑娘的处境极是危险。

    周瑾瑜距离小姑娘尚有一段距离,去救已是来不及了。只见,那朴刀“刷”地朝小姑娘头顶砍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突然横在当中,随即向上一撩,已将那朴刀隔开。

    只见一个身披淡蓝色纱衣的女子,长发披向背心,两袖盈风,一柄长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已与那三个朴刀大汉斗在了一起。那小姑娘全然不知方才之险,竟站在一旁为那长发女子喝起彩来。

    在三人夹攻之下,那长发女子渐渐失去了先机。周瑾瑜见此情形,左手撑了马鞍,已在半空当中抽了长剑,一招无边落木,已同时向那三个大汉脖颈削去。

    周瑾瑜的落叶秋风剑法,变幻莫测,现在愈发成熟,一柄‘干将’在手中越使越快。那三人哪是周瑾瑜的对手,数合之内三人手腕处均被周瑾瑜削破,长剑被打落在地上。三人见周瑾瑜剑术奇高,心生怯意,正扭身想要跑路,却被那长发女子赶上,“刷刷”三剑取了性命。

    周瑾瑜没有想到,这位长发披肩、脸色晶莹、肤光如雪的女子,出手竟如此决绝,毫不留情。周瑾瑜觉得眼前这位翩若惊鸿的女子绝非寻常的江湖女侠客。她更像一个冷血杀手。

    那长发女子收了长剑,轻身走到那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脸颊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低垂,面容娇嫩,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道:“噶婆(外婆)说我生下来的时候,窗子外边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所以他们就给我取名字叫林雷儿!我的名字好听么?是不是太简单了?”

    长发女子微微笑了笑道:“很好听呀!简单的名字才不俗套呢。”说着又摸了摸林雷儿的头,她似乎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这是周瑾瑜走了过去,也半蹲下身子问道:“小姑娘,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

    林雷儿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杀了他们一个朋友呀。”说完竟然还笑了笑,似乎杀一个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周瑾瑜很是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异族姑娘竟然将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于是问道:“你…你是怎么杀了他们朋友的?”

    林雷儿笑道:“哈哈,这位大哥哥一定不知道我们湘西苗族的蛊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