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时的营地中,傅于天让亲卫们自行轮班休息后,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的帐内,此时帐中已经有两人在等着他了。

    这端坐左右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打生打死的虬髯客和血神子,看着坐着的这两个家伙,傅于天一下子笑了,说道:“戏不都演完了,怎么还扮着呢?”

    虬髯客一瞪傅于天,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贫道刚才才发现这血神子居然留了一滴精血在我神剑上,现在竟然借这滴精血死而复生,看来我们还需要……哈哈哈我装不下去了。”

    随着这虬髯客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血神子也忍不住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油彩,正是叶清谷。

    抹去自己脸上的油彩后,叶清谷顺势一伸手,把虬髯客脸上的胡子扯了下来,这虬髯客不是泉三魰又是哪个。

    原来他们二人与傅于天定计,决定演一出戏给扶临国的士兵看,让他们也知晓这场战争背后的阴谋,于是才有了虬髯客和血神子的出场。那战场上看似两个人各施神通,其实实际上打得和士兵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一码事。不管是滔天血浪还是东海银波,其实皆是靠着泉三魰的控水之力在表演,而那些剑光雷法,自然就是叶清谷的手段了。

    在开演之前,两人把届时要说的词都对了好几遍,甚至就连像虬髯客被血球封住时喊加油的托,都利用傅于天的亲卫安排了好几个,最终这场大戏果然效果不凡,扶临国的士兵都知晓了背后的阴谋,接下去就看他们返回国都后又会发生了什么了。

    陪着两人笑了一会后,傅于天收敛笑容对两人说道:“不过两位真的不是什么魔道修士么,我看那血浪滔天,不似作伪啊。”

    叶清谷摇摇头,答道:“都是些光影上的小把戏,也就骗骗神识未开的凡人了,稍微有点修为的人只要一看,就知道耍得什么把戏了。”

    说完之后,叶清谷又接着道:“其实我们也没比你们早回来多久,之前我们在那扶临国的军队上空还盘旋了一会,发现他们的确开始下令收拾行装,的确是要离开了。”

    听得叶清谷如此上心,傅于天直接对他行了一礼,说道:“真是有劳两位了,若非两位出手相助,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叶清谷却是用法力托住了傅于天,没让他这礼行下去,然后说道:“明明是修士的事情,却牵扯到如此多无辜的凡人,还要你们为了修士的阴谋烦心,这声有劳还是你自己收下吧,不过这边战事结束,傅将军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叶清谷这么一问,傅于天反倒陷入了沉思,他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所思所想不过就是这一战,如今战事了结,要做什么他还真的没想到,直过了好半晌才算开口道:“身为朝廷命官,既然这边的战事结束了,我也该回平京复命了吧,也顺道去看看老师。”

    “不去看看杨姑娘么?”

    “叶公子,你是想知道轻霜究竟在锦囊里写了啥吧?”傅于天倒是一下子猜出了叶清谷的心思,这件事情叶清谷其实已经好奇了好些日子,只是不好开口询问罢了。

    被傅于天戳破心思,叶清谷顿时脸上一窘。见叶清谷有些难堪,傅于天哈哈一笑,说道:“叶公子有鸿雁传书的功劳,也不算外人,那不如听听我们的故事吧。”

    听傅于天这么说,叶清谷自然是正襟危坐,旁边的泉三魰虽然对这些情爱之事不感兴趣,不过听听倒也无妨。

    “只是开始说之前,我想知道叶公子已经知道多少了?”

    叶清谷就把菀柳所说的故事又篆书了一下,听完之后,傅于天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说道:“她倒是好,也不和人说我的事,还偏让你带东西给我。”

    不等叶清谷有反应,傅于天就自顾自开始向下说去:“我父亲叫做傅修德,和杨伯伯本是同乡故交,杨伯伯当官后也做了他的师爷,那年他们返回京城,路遇洪水,我爹为了救杨伯伯,就被水冲走了。我母亲早亡,父亲又去了,杨伯伯为了报恩,也就收养了我。他本来想收我做义子,只是我当时埋怨我爹因他而死,就没认他这个义父,杨伯伯就从那时一直叫到了现在。”

    “不过虽然没有定下父子名分,但我还是在杨府成长了起来,只是杨伯伯希望我多读诗书,以经学治世,我却偏不听他的话,就喜欢看兵书战册,弄得他一直很生气。”傅于天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缓慢了下来。

    “至于轻霜么,我大她五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没什么恩怨曲折,就这样一起长大了。我本以为我会成为杨伯伯那个没出息的女婿,和轻霜成亲,然后生儿育女,直到差不多十年前的一天。那一日……”

    那一日,傅于天刚刚与其他府上的几位公子出城踏青回来,刚入了杨府就被管家叫到了正厅。

    走进正厅,傅于天的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坐在那儿的杨宏儒面色发黑,好似锅底一般,傅于天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表情的杨宏儒还是八年前杨家祭祖,自己胡闹烧了半个祠堂的时候,脚底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来。

    不过想想自己这几日虽然到处胡闹,可毕竟没犯下什么大错,傅于天也就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杨伯伯,唤小侄来此何事啊?”

    “跪下。”出乎意料之外,杨宏儒的声音里充满的是疲惫和无奈,火气倒是没有多少,只是杨宏儒虽然家风严苛,但却不喜欢让人跪着,所以傅于天只以为自己又要被责罚了。

    “鹤奴,你今年多少岁了?”

    虽然诧异杨宏儒突然喊了自己的小名,但是傅于天还是回答了:“伯伯,小侄今年十七岁了。”

    “十七岁了啊,一转眼你爹也去了整整十五年,先帝也去了五年了,你也长大了啊。”

    傅于天不知道杨宏儒这番感慨何意,仍是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听杨宏儒继续说。

    “你也十七岁了,不该再在这京城里和那些官宦子弟一起遛鸟逗狗了,也是时候做一番事业了,去从军吧。”

    听闻此言,傅于天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之色,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杨宏儒就叫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养育我,你让我从军去就是想让我死在行伍里吧!你就是不想让我娶轻霜对不对!”

    “胡闹!给我跪下!”杨宏儒见他这般反应,双眼一瞪,多年积威之下,傅于天又一下跪了回去。

    “你呀,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要想周全些,你这样到了军营里会吃苦头的。”

    听杨宏儒的语气,似乎也很是不舍傅于天从军,这反倒让傅于天糊涂了,问道:“你既然不想我去军营,为何还要让我去从军?”

    杨宏儒听他这么问,伸出手招呼他上前,傅于天僵持了一会,不情不愿用膝盖挪到了杨宏儒跟前。杨宏儒伸手摸了摸傅于天的脑袋,说道:“我如能平安护佑你们一世,不如就安心等着给你和轻霜抱娃好了,只是有些事情,怕是人力难为啊。”

    傅于天听出他言下之意,急忙问道:“伯伯,出什么事了?”

    杨宏儒却没答他,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别的话:“自古诗书上得功名容易,去的也容易,刀枪上得功名难,只是这样得来的功名谁也抢不去,幸好当年你性子执拗,不愿认我做义父,今日方有这回旋的余地。”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多解释,傅于天握住杨宏儒的手问道:“伯伯,我去从了军,轻霜怎么办?”

    “轻霜日后如何,就要看你了,你过往喜读兵书,或许是天意吧。”

    “伯伯,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杨宏儒说到此,又不接他的话了,而是督促他快些去收拾行李,说自己已经和军部那边通过了气,让傅于天三日之内就去报道。

    见事已至此,不可挽回,傅于天也不矫情,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装,准备奔赴军营,只是入夜后他就听到了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却是杨轻霜,傅于天本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说这件事,所以这一日都想办法避着她,没想到她却自己找上了门。

    “傅哥哥,你是不要我了么?”小姑娘进屋就抱住了傅于天,脸上梨花带雨,显然是一路哭着过来的。

    傅于天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杨宏儒告诉了她此事,而杨轻霜听说后就直接冲来了傅于天的屋子。傅于天花了好多功夫,再三发誓自己去从军只是为了到时候高头大马身披金甲地回来迎娶杨轻霜,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后,才算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杨轻霜收住眼泪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形如八卦的铜符,递给傅于天道:“傅哥哥,这是那个会飞的老爷爷送给我的,今天我把它转送给你,你在军中可千万要平安回来。”

    “这就是那个铜符,每逢危险都会振动示警,只是两年前替我挡了一刀后,就不会动了。”傅于天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符,递给了叶清谷。

    叶清谷一看,这铜符正当中一道裂口,使得灵气散溢,难怪已经变成凡铁。这法宝本身的功效是预警护身,看来当年那名修士,虽然没有收下杨轻霜,但也留下了一个善缘。

    摩挲着铜符的表面,叶清谷对傅于天说道:“你把故事说下去,我帮你把这个铜符修好,算是听故事的报酬。”

    “好!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