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进京

    按当地风俗,也确如xiǎo罗所説,既然刚杀过人的“刽子手”不愿接受一条肉,一刀豆腐、一壶香酒或一个菜,既然要喝酒,那就要把整碗酒喝完,不喝下,那死去的鬼魂会在‘刽子手’第二天早起前,绊住他的双腿,让他不能行路的。

    不过,人们见xiǎo罗这么对待一名“刽子手”,也是万分惊讶,于是,有那认识xiǎo罗的老人便喊:

    “xiǎo罗,可不敢随便拿‘刽子手’开玩笑哇!”

    店堂伙计一听就笑了,xiǎo罗便也笑笑地冲那老人喊:

    “放心吧老人家,别的‘刽子手’我不敢随便开玩笑,但这个‘刽子手’是可以的。”

    见那説话的老人有些害怕地离开,xiǎo罗便又笑笑地招呼一声周围伙计説:

    “伙计们搭个手,将这碗酒给他灌下去。”

    几个伙计一听,“呼啦”一下围上来,摁手的摁手,摁脚的摁脚,xiǎo罗捏住“刽子手”的鼻子,只几下就把一碗酒给灌了下去。

    这时再看“刽子手”,当下就瘫在了众伙计怀里。众伙计也不怠慢,抬起就往烧锅前院走。

    街道上不少看热闹的人见了,都觉纳闷,议论纷纷。但也有那知情的一见,便向大家挥挥手,大着嗓门説一声:

    “不用看了,这人本就是他们烧锅上的人!”

    还别説,这人説得也确属实情。这个“刽子手”也确实不是别人,正是润泉涌烧锅的店堂大伙计老孙。

    因为一次要杀那么多山匪,安肃城却又是只有一个职业“刽子手”老扑。要説,老朴一人也能把那些山匪的头一一砍下,但一是时间会长,主要还是考虑那种威慑力量没有了。

    所以,知事王琴堂考虑再三,这才在县城附近找了一些会武功的人,临时充当“刽子手”,这其中就有了大伙计老孙。

    再説老孙,被这一灌,又是大醉。醉了还不算,还找张树亭,闹着非要马上带几个伙计进山,去寻找豁嘴麻脸老勾及残匪不可。

    张树亭也知道老孙醉了,当然不会答应。况且,就在发现豁嘴麻脸老勾逃走的当天,崔办老马就带了人进山追,当然连个人影都没有追上。

    不用説老孙醉着,就是清醒着,又能到哪儿去抓呢。所以,在説了xiǎo罗几句,不该这样跟老孙胡闹之后,又让他及几个伙计强行将老孙往屋里拖,让他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但正因为醉了,老孙见众人强行往屋里拖他,也是性急之中,他的倔脾气也一下上来了。xiǎo罗他们越往屋里拖,他越是掉着屁股不往屋里走。

    正撕扯间,就见康骆氏从储酒的仓房里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一见老孙仍在闹,知道是醉了,不由上前大声道:

    “我説老孙,醉了就承认自己醉了,不要仗着东家给你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耍酒风!”

    説着,又冲xiǎo罗他们説:

    “既然他不愿往屋里去,我看还是醉的轻,不如你们再灌他几碗,他就老实了。”

    都知道,这个老孙劲头儿上来,会天不怕地不怕,要説这么多年,愣是连个店堂掌柜都没有混上,原因恐怕也在这里。

    所以,听康骆氏説完,大家都替她捏着一把汗,怕老孙急了会动手打康骆氏或骂她,

    可让大家万没想到的是,别人若这么説,老孙还可能跟人家急,听康骆氏这大声一説,就见老孙瞪着一双醉眼珠子,看过康骆氏半响,看过,不但没急,还仿佛酒醒了一般,最后什么话都没説,竟一声不响地钻进屋里睡觉去了。

    大家见了,心里又不由窃窃发笑,都説一物降一物,青蛇降老鼠,真是一diǎn不假。

    张树亭见了,也觉得这两人该成为两口子,也一时决定,等老孙酒醒过来,就张罗着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説话间,又到了这年冬天。这天,京城润泉涌烧锅店堂掌柜老梁捎信回来,説在京城寻到了一位摸骨高手,尤其对脊柱损失更是手到病除,要张树亭带妻子进京看病。

    张树亭一听,自是非常高兴。要畏牲口的老徐早早准备好马车,准备第二天四更就出发,带妻子张郝氏进京看腰伤。

    要提起张郝氏的腰,读过前面章节的都知道,也正是去年腊月二十八夜里,豁嘴麻脸老勾一伙强行闯进张树亭家中,为打劫两千块大洋,张树亭拿不出,一个山匪便拎起他的xiǎo儿子张平安举刀就剁。

    当时就在xiǎo儿子身边的张郝氏一见,一步蹿上,护在了儿子身上,结果山匪钢刀没有砍下,而是将刀瞬间反过,一刀背敲在张郝氏的脊柱上,一块脊柱当场被敲碎。张郝氏也当场瘫在地上。

    时间过去近一年。给张郝氏看过的郎中无数,吃过的药也是无数,但她的双腿却始终无法站立。

    所以这次,一听説老梁在京城寻到了一位摸骨高手,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准备第二天早起进京看病。

    但老孙一听説东家四更就起程,又开始为东家路上的安全担起心来,执意要随东家一起去。

    这时候,又恰逢祁占奎去了顺德还没有回来,烧锅店堂上不能没有主事的,便要老孙留下,挑了店堂上武功也不错的xiǎo罗随他进京。

    但老孙却不肯,竟着急地冲张树亭拍手道:

    “东家,不是我嘴破,説出话来不好听,这些天我的上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我是説,万一豁嘴麻脸老勾他们真得要盯着我们,半路上向你下手,有我老孙在你身边,十个八个山匪还不是我的对手,xiǎo罗恐怕就不行了。”

    听老孙这么一説,又一想,妻子张郝氏也正是被豁嘴麻脸老勾一伙祸害的,也不想再出什么事。还有,相比较而言,老孙对京城的路更熟悉一些,于是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于是,第二天四更天,老孙早早套好马车,又将他那根铁棍悄悄塞进车厢里,拉上张树亭夫妇就出发了。

    这时,天是阴沉沉的,夜色也就显得更黑了些。不过黑倒也不怕,每只车辕上都挂着一盏马灯,车前好大一片都是亮亮的,倒也觉不出路上黑来。

    一路上倒也无事,老孙赶得马车飞快,快中午的时候,马车也进了永定门,

    坐在车厢里的张树亭一见,急忙喊住老孙,要他在路旁找个饭铺打尖,然后再往前行。张树亭的意思,是不想到了再麻烦老梁张罗吃的。

    但大家都知道,这个老孙是个急脾气,见张树亭要停下打尖,便看看天説:

    “永定门到大栅栏已经很近了,干脆再赶些路,到了店铺再让老梁管饭得了!”

    説着,挥马鞭就要打马前行,可也就在这时,就听一旁的饭铺的突然蹿出一个老者,且边跑边喊:

    “抓住他!前面客帮把手,快拦住他!”

    老孙顺着喊声望去,就见一个孩子正直直地向他的马车跑来,一时间,老孙又不由勒住了马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