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一瓢酒刚刚灌下,意想不到的一幕也紧接着发生了。就见瘦弱女子肚子里像开了锅一样“咕咕”地响起来了。大家一见,都不由大惊失色。

    可也就在大家愣神儿的功夫,就见那瘦弱女子的嘴巴又慢慢张开来。张树亭一见,心头又是一紧。

    发生在他祖上的那个古老故事,他自是很xiǎo时候就听説过,印象更是无比深刻。这时一见,他以为发生在他祖上的那个故事,就要在这时再次发生了。

    可谁知,等过多时,却并没有从瘦弱女子嘴里跳出什么传説中的宝贝来,而是极慢极慢地冒出一股烟气来。伴随着这股烟气,又见周围突然酒香四溢起来。张树亭心里又不由一阵失望。

    可也就在这时,又见那瘦弱女子打过一个哈欠,眼睛也慢慢睁开了,像一觉刚刚睡醒过来一般。她先扭着头看一看大家。又极慢极慢地挣扎着往起坐。

    大家以为是诈尸,站在那里,简直都吓傻了,谁都一动不敢动。

    再看瘦弱女子醒来,看着愣怔在她周围,同时又有些吓傻的样子,一时间,在门板上坐过好久,又抬头看看大家,突然笑了。

    就听她有些有气无力地笑笑道:

    “不要怕,刚才我一定是死过去了,现在又一定活过来了。”

    见大家不説话,仍吓傻了一般呆望着她,又不由笑了一下道:

    “説出来,恐怕你们都不信,我这人有个説不出口的怪毛病——馋酒,还非好酒不喝。一两个月喝不到好酒,就吃不下饭。”

    又説:

    “前些年,我男人还到处给我买好酒,后来因为我男人生病,买不起好酒了,也死过去几回,都是我男人求人买来好酒,给我灌下去,活过来的。”

    听瘦弱女子这一説,再细一瞅,瘦弱女子也确实不像诈尸的样子,大家又都有些释然。这才想起问瘦弱女子何方人士,家住何处,又为何来到烧锅?

    经瘦弱女子一説,这才知道,原来瘦弱女子也不是别处人氏,是县城西北方向康家庄人,娘家姓骆,夫家姓康,人称康骆氏。

    这个康家庄,大家又都知道,与史家庄一样,也地处太行山最深处,只是一个在县城正北,一个在县城西北,也是县境内距县城最远的一个村落。大家之所以知道这个村落,还是因为往易州方向送酒,都要路过那里。

    接着,大家又很快清楚。康骆氏所在康家庄,其实与史家庄一样,去年也遭了灾,而且比史家庄还要重。史家庄人遭灾往安肃城来逃难,而康家庄距安肃城远,距易州城近,今年春上,实在找不到东西下锅了,康家庄一村人也没有奔安肃城来,而是直接去了距离更近些的易州城。

    康骆氏之所以没有随同家人去易州城,还是因为今年春上康骆氏死了男人。男人没死前,这个康骆氏因为从来没有生养过,无后,公婆和xiǎo叔子一家就嫌弃她欺负她,男人一死,公婆和xiǎo叔子一家又想法撵她走,康骆氏死活不走。康骆氏不走,关键还是无处可走,即便是再嫁,又因为谁都知道她有这样一个毛病,也没有男人敢要啊。

    所以,前些日子逃难,公婆和xiǎo叔子一家便悄悄去了易州城,落下她,也是逼她走的意思。

    按説,康骆氏本也该往易州城方向逃难。不逃难,恐怕就会被饿死。但自男人死后,她都一个多月没有喝到一口好酒了,再喝不到好酒,她不被饿死,恐怕也会被酒折磨死的。

    所以,最后康骆氏并没有往易州方向逃,而是一路讨要,来到了安肃城。因为她男人活着的时候,她就听男人説起过,她男人弄到的好酒都产自安肃城。

    所以,康骆氏最后来到县城,在安肃城寻遍,也只寻到润泉涌一家烧锅,想必就是产好酒的地方了。

    待来到润泉涌烧锅店堂前,本想先讨要一口好酒喝,可一个女人家,又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便灵机一动,就想着先安顿下来,再找机会开口,结果是……

    待听完康骆氏断断续续一五一十説完,也是觉得让康络氏无故遭受了一场大罪,有些对不住人家,最后便很爽快地一拍手道:

    “好説,从今往后,你喝的好酒就由润泉涌烧锅包了。”

    説着,也是觉得一桩难事就这样奇迹一般解决了,也是高兴,就见他又一挥手,叫师伙计再舀来一瓢好酒让康骆氏喝。康络氏也不客气。见师伙计端来,接过,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像喝凉水一样咽了下去。

    喝完,就见康骆氏煞白的脸色慢慢有了红晕,身上也仿佛有了力气一样,一下从门板上站了起来。

    这时,辰时已过,想着康骆时好几天都没有正经吃饭,又忙叫中院做饭的大师傅给康骆氏做了饭。吃罢饭。康骆氏一见史家庄的人早回了史家庄,也便起身要回山里康家庄。

    张树亭也不挽留,让祁占奎派伙计套轿子马车送康骆氏回家。临走,还送给了康骆氏一袋粮食和一娄好酒,并嘱咐康骆氏,酒尽管喝,隔一段时间,还会让伙计送去的。

    康骆氏高高兴兴地坐上轿子马车走了。

    但此时,城街上的人只知道南烧锅上死了一个女人,还并不清楚这个女人随后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张连启也不清楚。

    张连启不清楚,还是因为张连启赶往县公署时,王琴堂不在,昨天一早到保定道署开会去了,估计头上午回来。但xiǎo马在,张连启便与xiǎo马説东道西,准备在县公署里等王琴堂回来。所以,等到王琴堂回来一汇报,张连启也并不清楚这时康骆氏早已被南烧锅伙计送往山里老家了。

    但王琴堂一听,却是非常气愤,当下就差催办老马去南烧锅捉拿将女子致死的凶犯。这个老马也是刚从乡下办案回来,当然也不清楚南烧锅上发生的事,一听王琴堂让拿人,便二话没话,提铁链就来南烧锅拿人。

    待到南烧锅一问,还真有此事,且又很快查明最大凶犯又不是南烧锅东家张树亭,而是店堂大伙计老孙。但烧锅的人包括张树亭又反复告诉他,那女子并没有死,现在已由店堂伙计送回山里康家庄老家了。

    催办老马当然不信,即然烧锅上的人都説女子没死,给送走了,他便一方面让烧锅再差人快去把人再找回来;另一方面,他也一定要等老孙回来,将老孙锁进县公署去跟王知事説话。

    因为王琴堂説了,私自扣押他人本身就要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