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説张树亭,眼见土匪将儿子往杌凳上摁,然后准备手起刀落,要结果“哇哇”大哭的儿子性命,不由发急。但张树亭的性格又是这样:从不肯轻易向谁低头,更不会轻易向谁説软话。

    正因为此,眼见儿子危在旦夕,尽管双手被捆半身麻木,但他还是本能地突然跃起,准备来替儿子挨这一刀。可也就在他突然跃起,要替儿子挨这一刀的一刹那,一旁土匪的脚也同时抬起,一脚又将张树亭“咕咚”踹倒在地。

    张树亭在倒地的同时,心也一下凉到了底,知道儿子真的活不成了。一时间不由紧闭了眼。可也让他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腾”一下跃起的同时,妻子张郝氏也同时“呼”一下从地上跃了起来。

    説来,妻子的位置距儿子更近一些,也就两步之遥。这时候,不是站在妻子身后的土匪反应上慢了半拍,就是妻子身后还分别挡了两位婆婆,让土匪伸不开腿脚。

    也就在土匪手中明晃晃钢刀慢慢举起,然后迅速挥下的一刹那,随着一声“不要啊!”“呼”地跃起的妻子也恰好扑到了儿子身上。

    这时再看挥刀砍下的土匪,竟是一怔,在一怔的同时,就见他手腕一翻,只听“咚”地一声响,厚厚地刀背便重重敲在了妻子的脊背上。

    这时再看妻子张郝氏,随着“噗”的一声响,就见他双腿一软,一声不吭栽倒地上。也是随后才知道,这一刀背,恰恰敲在张郝氏的一块脊柱上,脊柱当时被敲碎,张郝氏也当场疼昏过去。后来,张郝氏也因此终身瘫痪在了炕上。

    这时就听一脚踹倒张树亭的那个土匪,又一拍桌子道:

    “我説按老规矩来,就按老规矩来,两千块大洋拿不到手,我就从xiǎo到老,一个一个放你们的血!”

    説完,又冲一手摁住儿子,一手举钢刀的土匪挥手道:

    “继续!”

    就见那个土匪再次举起钢刀,照准儿子的xiǎo脖颈再次劈来。

    张树亭一见,心中一颤,不由大喊一声:

    “等一下!”

    张树亭喊“等一下”,是想让土匪宽限几日,待他想办法凑足两千块银子再给他。也是眼见儿子命在旦夕,本来是条硬汉,也不得不想説软话的意思。

    可是已经完了,就见钢刀寒光一闪,“呼”一下就落了下来。可也就在钢刀即将挨到张树亭儿子张平安脖颈的一刹那间,又见钢刀“铛”地一声响,随着火星闪射,再细看那把钢刀,竟砍在了一根xiǎo茶杯粗细的铁棍上。

    可也就在土匪一愣神的功夫,再见这根茶杯粗细的铁棍,如蛇出洞一般,已隔着这个土匪,箭一样,直奔脚踩张树亭的那个土匪而去。

    在一铁棍将那个土匪戳倒在地的同时,铁棍又横着朝两个婆婆旁的土匪扫去。这一扫,又是“咕咚”一下,将两个土匪同时扫倒,待举钢刀的土匪回过神来,刚要举钢刀要砍,这根铁棍又快如闪电一般,横着扫了回来。再看举钢刀的土匪,又是“咕咚”一声,同样被扫倒在地上。

    话説起来啰嗦,这一系列动作其实也就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在把屋内四个土匪眨眼打倒在地的同时,就见他们手中的鬼头刀或钢刀,也“咣当咣当”同时被振落在地。

    这时再看堂屋门口,不但门口站着的两个土匪早不见了踪影,随着这根铁棍的出现,就见门口“呼啦”闯进来四五个好汉,为首一位,手里拿的恰是这根xiǎo茶杯粗细的铁棍,再细瞅手握铁棍之人,这也不是别人,正是烧锅上大伙计老孙。其他几位,又正是留下来看守烧锅的伙计。

    説来,大伙计老孙还有留下看守烧锅的十个伙计,都非等闲之辈,身上都有些功夫。尤其大伙计老孙,身上更是有一套孙家祖上留下的独创棍法,这套棍法神出鬼没,甚是有名。

    正因为孙家棍法有名,庚子年,老孙老家孙家庄闹义和团,孙家庄义和团众便硬是将他从烧锅拉走,并被拥戴为团首。后来义和团被杀到安肃的德国兵打散,老孙无事可做,又悄悄潜回烧锅。老孙原本是店堂伙计,由于当时德国兵搜查紧,张树亭他爹张根茂便让他离开店堂,到磨坊去当伙计。

    后来,由于二毛子告发,一天,德国兵就突然包围烧锅,要烧锅交出伙计老孙,张根茂不交。不但没交,还让甑口上的伙计将他埋进窖池,才逃过一劫。

    闲话少説,这时再看手持铁棍的老孙,在眨眼间放倒屋内四个土匪之后,又闪电一般直奔张树亭跟前的这个土匪而来。其他几个伙计,便纷纷解了捆绑张家人的绳子,将倒地的三个土匪一一捆了,不提。

    单説大伙计老孙,就见他手举铁棍朝张树亭跟前这个土匪奔来的同时,嘴里还喊了一句:

    “操你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到哪儿去抢不行,竟敢跑来南烧锅来抢,你这分明是来找死!”

    説罢,舞动铁棍就朝这个土匪头ding砸。

    张树亭一见,急忙喝住:

    “快住手,老孙!”

    见东家喊,老孙又急忙收住手,回头问:

    “东家,他们都想要你们的命了,你还对他们客气什么?!”

    张树亭便扭动一下身子道:

    “你先给我松了绑,让我起来再説话。”

    老孙又急忙先替张树亭松了绑,扶他起来。就手也将一旁这个看上去像土匪头子的土匪捆了。

    张树亭爬起,也没顾上家人,先扯下这个土匪头子脸上的破布,待蹲下身子拿蜡烛一照,这才看清,这个土匪头子原来竟是一个豁嘴,不但嘴豁,还长有一脸麻子。

    张树亭倒没注意他的豁嘴和麻子,而是看到这是一个陌生面孔,于是问:

    “你们从哪儿来?为什么就选中了我家?”

    土匪头子不説话。

    见土匪头子不説话,一旁的老孙便道:

    “我们东家问你话呢,不説是吧。”

    説着,便用铁棍猛捣了一下土匪头子的肩膀。

    张树亭摆手,示意老孙住手,然后又冲土匪头子道:

    “我们是买卖人,不想杀人,也不想与任何人结下仇怨。我只想知道你们从哪儿来?为何就选中了我家?”

    説完又説:

    “説了,我就放你们走,不説,我也只能送你们到官府,到那里去説好了。”

    説完,停了片刻,见豁嘴麻脸的土匪头子仍不想説话,张树亭便站起身,冲与老孙一起扑进来的一名伙计道:

    “xiǎo罗,到东街去喊催办老马,让他来一趟,他既然不説,就干脆让他锁了他们进县公署吧。”。

    叫xiǎo罗的伙计答应一声,刚要外走,就听趴在地上的这个豁嘴麻脸的土匪头子説话了:

    “等等,我説!”

    接下来,豁嘴麻脸的土匪头子不説,张树亭还不大吃一惊,待听他一説,只惊得张树亭半天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