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洛阳城的浮华,长安城更显厚重一些。渭水收暮雨,处处多新泽。宫苑傍山明,云林带天碧。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曾在这座古老的城池寄存了自己的灵魂,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缥缈和他的女徒儿郭香在洛阳小住半天,像他们这样视名利如粪土的江湖之人,自是极反感洛阳士族的小资生活的。典布的一场武林势力大清理之后,洛阳更沉溺在莺歌燕舞中无法自拔。

    一个朝代的兴衰,看旧都而非新都。如果连旧朝首都都能管理的繁荣昌盛,那么这个朝代的气度必然比前朝更大。

    长安显然没有那样的运气。朝廷在这里安排了一位司马家的王爷,只是来蚕食这长安万户人家罢了。而此时的洛阳,成了甘肃氐族流民聚集之地,也成了北方胡人的自由贸易区。匈奴人的马,鲜卑人的皮货,氐族人的铜铁,羌族人的牛羊……

    在长安,许多大宅院被胡人买了去,将近三成的店铺也是胡人盘下的。只要给钱,衙门什么都能给胡人办好。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有钱胡人,多是胡人插在中原的一个情报据点。未央宫章城门外的一个旧官府,就是北匈奴的情报据点。

    缥缈和潇湘大弟子郭香行至未央宫外,在章城门大街找了一家汉人客栈住了下来。两人行了多日,一路扶危救困,身上的银两也不多了,吃了些酒,各自回房休息。

    他们此行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只是觉得江湖过于沉寂,像一潭死水,麒麟大侠为江湖带来了一些活力,他们希望也能出一份力,唤醒沉睡中的江湖。

    缥缈回到房中,便打坐练功起来。长安的五月,凉意未尽,暑气已至,练了半个时辰的功,便再熬不住,宽衣解带,睡起午觉来。

    郭香的房间靠街道,外头吵杂得紧,无法入睡,这女孩年方十六,正是青春芳华,对长安这样混杂喧嚣的城市反有些喜爱。穿一件撒花烟罗衫,趴在窗子上看街景。

    对面街道正好是一座大宅院,怕是前朝哪位高官的府邸。目下成了北匈奴的驻长安办事处,门口站着六个身着胡服,手握长刀的卫兵。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和他女儿被客栈轰出了大门,女孩二十来岁的样子,随着她爹爹,到胡人的大院门口摆了一个铜盆,放了些刀枪棍棒的道具,当街卖起艺来。

    女子在大宅院外的空地上舞起双剑,打的是一套华山双手剑,左右开弓,虎虎生风。没半会儿便围过来一群看热闹的,有汉人,也有胡人。郭香趴在窗台上,正好可以俯视那女子。这华山双手剑,看起来力道很足,实则漏洞百出,如若她们潇湘派的解牛刀法与她实战,不到十回,定能制服对方。

    也不知这华山剑本就是个花式武艺,还是这女子只为卖艺而习的剑术。郭香还在思索,那父女两却来了麻烦。一个肥的流油的胡人正在调戏卖艺女子,只见那人满头黄色小辫子,大热天的也穿一件胡人皮袄,身边几个带刀侍卫护着。

    小妞,陪大爷进宅子里,大爷在床上和你论剑。那猥琐油腻胡人道。

    卖艺女子往后退缩了几步,老头见状,上前笑盈盈的和那胡人说了几句话。胡人反手就是一巴掌,老头体弱,被那巴掌扇倒了。那女子忙去扶她爹爹,不想正中了那满脸胡子的胖男之计,那男人趁女子弯腰,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

    女子吓了一跳,反手就是一剑。那肥胖的胡人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后退几部,让那几个侍卫去打。匈奴人在马上是虬龙,在马下就是条蠕虫罢了,要剑法没剑法,要剑术没剑术,打了十来回合,都让那卖艺女子割了手腕,剑都没捡就跑了。

    扶风三英何在?那肥胖胡人大喊一声,只见那大院子屋顶跳下来三人。正式那扶风三英,匈奴人花钱雇来的刀手。三人落地站稳,便将卖艺女孩儿围在垓心。

    女子刚打完那几个匈奴侍卫,很有自信,与那扶风三英兜圈掠阵,道:三条看门狗,今天让姐姐教你们做人……

    话音未落,扶风三英里年纪最轻者先动了刀,只见对方一个扬帆御风剑,自下往上朝女子撩来。女子一个侧身躲过,左手之剑装腔作势去顶开那把刀子,右手的剑却直直取那先动手者的喉咙。

    尹师弟小心。一个老者说完,凌波微步,用刀子将女子右手的剑挑开了,叮一声,女子右手的剑断成两截。她只好拿着手中的半只剑,继续与三个男人斗起来。

    那年轻男人嘴上,两腮一片青色,像是要长胡子了,年纪在二十三四岁左右。扶风生活环境恶劣,民风异常彪悍,董卓的军队中就有许多扶风高手。董卓被灭之后,这些扶风高手多数迫于生计,受雇于胡人,为胡人卖命,就连他们的后世子孙也不得不干起这营生。

    这群人,给个汉奸的锅让他们背,绝对不为过。

    那青腮男子还是太年轻了,每一招都很冲动,都能让那女子找到破绽去格挡和反击。两位老者屡屡帮他,最后一老者干脆用刀刃拍到他额头,将他打退,两个老者心无旁骛来合击那女孩。

    这两个老头不像那少年,一招一式都非常讲究,虽然没有一流高手那种流畅的刀法,两把刀却在女孩身边变幻无穷,女孩一把半的卖艺剑,哪里顶得到十个回合。

    两个男人打一个女孩,好无耻……郭香从窗上跃下,大声道。

    南冥神功是潇湘派的看门功夫,出招随性,没有定式。两个老头听到这个声音,大吃一惊,羞愧难当,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胸口皆已吃了一掌,两人捂着胸口朝后退了几步。

    快扶你爹爹离开……郭香对着卖艺女子道。

    女子抱拳,作揖行礼,便匆匆忙忙扶起躲在一旁的老头,挤出人群。没想到,人群还没走出,旁边的宅子里涌出一群胡人,几个人和卖艺女对打,几个人抓住了她爹爹,不由分说,连捅了几刀,那老爷子大喊:快走,别管我,你快走……

    此时跑过来一队衙门的官兵,卖艺女孩跑上前去,跪在官兵面前,大哭着叫他们来救命。官兵们也不管那女子,只迅速的将郭香围了起来。

    郭香不理会,也不与那扶风三英啰嗦,拾起卖艺女留下的半只铁剑,一个顺管切喉,将一个扶风老者的喉咙割破了。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招式,只见那半只宝剑上留了一抹血迹,才知那扶风老者被割喉。

    郭香并不因为杀了一人而停下脚步,继续攻向第二人,那人已有了准备,手中大刀打了个圈,挡在自己的面前,叮的一声,将郭香的宝剑格开了。这时候,之前被割喉的扶风高手才轰然倒地。

    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我们不客气了。围着的衙门官兵朝郭香喊话。郭香视若无睹,半截刀子又在一个鲲鹏展翅中刺向那扶风年轻人。那年轻人进攻不行,防守却略好许多,一口大刀边格挡边后退。郭香的半只铁剑则步步紧逼。

    将那年轻男子逼近另一个扶风高手,郭香便达到了目的。两个扶风男人觉得二对一还有优势,相互给了一个眼神,同时向郭香进攻,一个刀刀竖劈,一个刀刀横扫。郭香在他们的刀网中躲了几回,找到了年轻男子的弱点。当那男人横扫一刀的时候,郭香疾闪半步,用手中半只剑给那男子助推一把。

    年轻男子本就不讲究技巧,刀刀蛮力,再加上郭香一推,竟顺势转了一圈。郭香一招顺骨开皮,将那男子大腿到后脚跟的裤子和皮肉都切开了,血溅数尺后,那人的腿露出了根骨头来,甚是吓人。

    最后一个扶风高手见状,早吓尿了,忙过去扶那年轻人。却见废了一条腿,两人呜呜痛哭起来。

    当街杀人,给我抓起来。衙门官兵的领头者说道。

    郭香转过身,盯了那群官兵的眼睛,那府衙官兵都是些乌合之众,吓的魂飞魄散。

    我跟你们上衙门去,但你们可要弄清楚,这些胡人杀了汉人,你们抓还是不抓?郭香道。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快快束手就擒。那领头的道。

    好。郭香说了个字,将手中的半截断剑提至胸前,剑柄朝上。众人皆以为她要束手就擒了,没想她突然放了手,那半截断剑从空中落下,郭香一个盘龙翻转,用脚将那断剑踢飞,那剑正正刺入胖胡人的腹部,从背后贯穿了出去,那胖胡人血流不止,当场死掉了。

    郭香毕竟是江湖经验不足,她以为自己杀了这些恶人,跟官府的人走一遭,向他们做一番解释就万事大吉了。还是太年轻了。官府的人并没有将她抓回衙门里审问,而是直接送去了死牢。

    卖艺的女子没来得及埋葬她爹爹,便跑去衙门门口敲鼓鸣冤,想要找个青天大老爷,救出被抓的郭香。在城中奔走了半天,没有任何用处,此时,匈奴人已经给长安城王爷的司马龟送去了两箱黄金,让他下令将女刺客杀死。

    缥缈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找郭香半天没找着,一打听才知道下午发生了杀人事件。也不急着去救郭香,趁着天黑,他潜入匈奴人买下的那个大宅子,看看这里头住的到底是谁。能让衙门官兵颠倒是非黑白,断断不是等闲之辈。

    果然,他听到一屋子里有人正在开会。几个汉人打扮的人正向一个匈奴贵族模样的做汇报。

    一个黄胡子的道:禀报贤王,晋军的防御情况已经弄清楚,洛阳南北两营,约五万步兵,三万骑兵。北防线守军不足十万,虎牢关最易突破。若破了虎牢关,劫掠长安或者洛阳,都将大有收获。

    另一个也上前禀道:禀报贤王,晋朝朝廷内讧,军队都交给一些无经验的王爷管理,此时正是劫掠中原的最佳时期。

    甚好!甚好!那匈奴贵族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匈奴的左贤王。是北匈奴王的叔叔,负责打探晋朝的边防情报,每年为北匈奴送去很多消息,让从漠北而来,长途跋涉来劫掠的北匈奴每次都能大有斩获。

    那匈奴贵族又道:赶紧写密信,差人送回漠北。中原是我们匈奴人取之不尽的宝藏,可我们离得最远,不早点下手,连汤都喝不上。

    不多久,一个斯斯文文,汉人模样的拿了一封书信出来,道:禀贤王,书信写好了,需要盖上贤王的印信。

    你是如何写的?念来听听。那匈奴贤王道。

    那斯斯文文的念到:左贤王印提禀报我王,晋军北防守军此时最为薄弱,洛阳不过五万步兵,三万骑兵。北线各关隘总兵力不足十万,其中虎牢最为薄弱。建议我王带领五万骑兵,破虎牢,直取长安和洛阳,此季正是中原物产最盛之机,臣等面北而跪,请求我王把握机会,错过再等一年。

    左贤王盖好印章,端详那封信,正自鸣得意的时候,缥缈破门而入。那几个汉人模样的立即抽出随身所带的马刀。他们都是匈奴人。

    来者何人?匈奴左贤王大惊,问道。

    取你狗命的人。缥缈道。

    好大的口气。左贤王故作镇定,道:上。

    这几块胡狗,哪里是缥缈的菜,缥缈都不找兵器,南冥神功擅长无中生有,草木皆兵。一个伸腿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弹出数米,撞在桌子上腰折而死。第二波同时杀来三个人,缥缈手指头一弹,似有一枚丸子打出一般,直接击穿那三人的脑子。

    那斯斯文文的跪道:我是汉人,别杀我,别杀我。

    你是汉人?缥缈缓缓问道。

    是的,是的!我是汉人,求大侠别杀我……

    你也配是汉人?缥缈话音一落,一记鹰掠浮水,飞过去直接将那人脑子扭转了三四圈。这时,不知他手里何时已有了一把马刀,已站在那匈奴贤王面前。

    你便是匈奴的王爷?缥缈问。

    我正是匈奴的左贤王,你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匈奴骑兵荡平你们中原。那王爷道。

    是嘛?缥缈说着,手指一拨弄,那王爷突然大叫起来,他左手的中指从根部被马刀剜断了。

    缥缈继续说:你是说这根手指动不得么?

    没等那王爷喊完,缥缈持刀的手又是一动,将匈奴左贤王右手的中指也切断了。同时,他还用马刀将那封信顺了过来,那绢帛落在他手中。又道:还是这根手指不能动呢?

    匈奴贤王两手少了两根手指,啊呀啊呀的大叫起来,道:来人,来人,快来人,抓刺客啦!

    没多久,外头乌拉拉闯进来几十个匈奴人,将缥缈围了起来。缥缈并不惊慌,将那绢帛收好,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戳,问道:你们匈奴人好吃懒做,以打劫中原为生,我倒看看你们的脚多金贵?

    说着缥缈将马刀朝那匈奴贤王鞋子中一切,一抖,又切出了匈奴王的一只脚趾头。那匈奴王两手疼痛难抑,脚下又疼了起来,瞬间脑子快炸了。匈奴人哇的冲了上来,缥缈并不迎战,谁靠近自己的杀伤范围,挥一刀过去就倒下一批。

    砍倒一批,他就切掉那匈奴王一根脚趾,脚趾切完切手指。他始终只面对着匈奴的左贤王,背对着攻击他的兵士。众人始终不知道他如何能将刀子从兵士的刀子内打过去,如何打得那么准。

    匈奴左贤王的手指脚趾都被砍了,他已痛不欲生,跪在地上求饶。缥缈最瞧不上没骨头的,一见人求饶,便一刀劈死了那北匈奴左贤王。三下五除二,宅中的匈奴人全部被砍,比水果忍着还要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