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时候,陈天辽的新家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宋时晴。

    说起来,宋时晴喜欢和陈天辽在一起,起初只是在陈天辽身上,她发现了在周围的人身上所没有发现的轻松、幽默、风趣却又不缺乏睿智和才气的独特气质。她觉得和陈天辽一起相处非常轻松愉快,同时对陈天辽崇拜得五体投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姑娘已经被陈天辽完全征服了。

    由于宋时晴来过好几次,陈家的人对她都非常熟悉,也都很喜欢这个大方可爱的小姑娘。一见到宋时晴,陈眉就打趣说道:“小辽,你的小媳妇又来找你啦!”

    陈眉和陈天辽有互相挤兑的恶趣味,因此宋时晴便成了两人恶斗的牺牲品。每次听到陈眉管自己叫做陈天辽的小媳妇,宋时晴总是红着脸低下头去,嘴角露出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喜悦的笑意。

    陈天辽闻言,停下钢琴练习,转过身来,向宋时晴打招呼道:“你来了。”

    “小媳妇,你来了?来,阿姨抱抱!”苏月江也从房间里走出来,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说道。

    宋时晴高兴地扑进苏月江的怀中,说道:“苏妈妈新年好!”

    苏月江满意地捏捏宋时晴被外面的寒风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说道:“嗯,小媳妇新年好!来,苏妈妈给你发红包!新年又长了一岁,小媳妇也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好新的一年。来年考试,也别再输给你天辽哥哥了!”

    宋时晴连连点头,接着又接过苏月江递过来的沉甸甸的大红包,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盯着陈天辽直笑。陈天辽仰头拍了拍脑门。如果陈眉把宋时晴叫媳妇,他还可以反过来调戏的话,苏月江管宋时晴叫媳妇,他就没辙了。话说这年头的家长不是该反对早恋的么?

    苏月江站起身来,对陈天辽说道:“好啦,我就把你的小媳妇交给你带着啦,可不许欺负小晴!”

    陈天辽翻了翻白眼,说道:“我像是会欺负人的人吗?”

    陈眉飞快地接口道:“你是不像,因为你根本就是欺负人的人!”

    宋时晴忽然打岔说道:“苏妈妈,小辽很好,不会欺负我的。不过苏妈妈,你不如就做我的亲妈妈吧!我爸爸在我妈妈去世后也没再结婚,我觉得你们可以在一起。”

    苏月江的脸倏地红了:“呸呸呸,新年头的,大吉大利,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别乱说话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可不要随意掺和哦!”

    陈眉却一拍手,说:“嫂子,我倒是觉得你儿媳妇说得对啊!小辽也希望你能再找一个好老公,小晴又希望你当她妈妈,这是好事啊。孩子们都不反对,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你今年也才三十四五岁,还年轻着呢!”

    苏月江瞪了陈眉一眼,陈眉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苏月江转向宋时晴,说道:“小晴,怎么今天有空过来玩了?不用去拜年吗?”

    宋时晴说道:“都去过了,前天回到大盛县老家给爷爷拜年,昨天去给姥爷拜年。今天有空就过来玩了。”

    陈眉转向陈天辽笑着说:“小辽,你看,你小媳妇对你多好啊,刚看完家人就找你来了。你以后还是娶了她吧。”

    陈天辽不理她,拉过宋时晴的手,说道:“走吧,小晴,我们去外面玩玩。”说完就拉着宋时晴出门。

    苏月江笑眯眯地说道:“小辽,你要注意保护小晴的安全!”

    陈天辽说道:“我知道了,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到得门口,陈天辽又转身向陈眉做了个鬼脸,说道:“小姑,我们怎么样你不用担心。但是像你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当心成为一个老处女!”说完,不等陈眉反应过来,他一把拉开房门,带着宋时晴小跑了出去。身后隐隐传来陈眉抓狂的叫声。

    跑到电梯边停下来,宋时晴奇怪地问道:“小辽,什么是老处女?”

    陈天辽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个……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宋时晴噘起了小嘴:“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怎么你就知道?”

    陈天辽呵呵一笑:“因为我不怕讲脏话。”

    “啊!是脏话啊!”宋时晴反应过来,“怎么能讲脏话啊,要扇嘴巴的!”

    陈天辽笑嘻嘻地把脸凑了过去:“好吧,你来扇吧!”

    宋时晴脸刷地变红了,转过头去,不去看这个小赖皮。

    春节的京城分外安静。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这个时候的人群应该都集中在庙会中了。这个年代京城的庙会特别多,厂甸、白云观、大钟寺、龙潭湖、地坛等地都会举行庙会,而且今年城里还举行了农产品和衣服展销,对于如今物质生活还比较贫乏、粮票油票布票之类的票证还没有完全退出生活的居民们来说,这些展销会的诱惑也是非常大的。

    陈天辽带着宋时晴直奔厂甸庙会而去。这个时空,厂甸庙会并未停办过,目前已经发展成华国规模和影响最大的庙会了。

    所谓厂甸,本来是指琉璃厂附近的一条小胡同,即琉璃厂厂甸。此处有三座明朝所建的庙宇,分别是火神庙(建国后改为宣文区文化馆)、吕祖祠和土地祠(建国后拆除,原址后来盖了幼儿园),以这三座相距不远的庙宇为核心,形成了京城最大的庙会。琉璃厂本身就是bj历史最悠久的古玩集中地,尤其以书籍书画驰名,在有清一代是官员士子们喜欢光顾的地方。因此每到庙会,从上流的士人官员到下层的贩夫走卒都会到此游玩购物,形成了官民同乐的少有的大庙会。庙会中的各种字画珍玩、工艺美术品、京味小吃、杂物百货、干鲜特产等对这个物质还比较匮乏的年代的人群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每年年初一到年十五的庙会,几乎小半个京城的人都会到这里一逛。

    当陈天辽带着小丫头下了车的时候,马上被眼前的人流量吓坏了。眼前的街道上,到处是人山人海,大家这人肩膀挨着那人肩膀,后面人前胸贴着前面人后背,一步步慢慢地在街上挪动。在热闹的摊位上更是围得人山人海,人流到了那里根本就被堵塞住了,极难向前再行进。难怪前世这个庙会要移师陶然亭公园呢,这狭窄的街道没法行走了。

    为了安全起见,陈天辽并没有带宋时晴挤入人群,只是来到人相对较少的外围,给小丫头买吃的。这年头的小吃没有后世那么丰富,基本还是传统小吃为主,外形、口感和味道也不如后世那些经过各种添加剂加工制造出来的成品,但是对于平时缺少油水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些小吃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宋时晴家里并不缺钱,不过她父亲平时管得比较严格,因此她也极少能吃到什么好吃的小吃。但是这个时候,她兜里有苏月江给的一个大红包,里面十张崭新的“大团结”(当时十元钞票的俗称),一个普通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了。更重要的是这笔压岁钱是她自己自由支配而不用上交的。于是她的小眼睛就拼命地往路边的小摊子上瞄。冰糖葫芦、棉花糖、驴打滚、豌豆黄、糖耳朵、馓子麻花……几乎见到什么她就买什么。陈天辽也不制止,只是笑眯眯地跟着她,不厌其烦地帮她提着各种各样的小吃。

    买了半天,宋时晴回头看看陈天辽的手,发现他已经提了十几个塑料袋了,而她自己也提着装着奶油炸糕、萨其马等四个塑料袋。她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说道:“呀,对不起,买得太多了!要不,你帮我吃掉一半?”

    陈天辽好笑地看了这丫头一眼,说道:“我不饿,这东西我帮你提回去吧。”

    “啊,这就回去啊?”宋时晴一怔。

    陈天辽把满手的袋子往上一提,说道:“要不你自己带着这么多的东西继续逛?”

    宋时晴羞红着脸轻轻咬了一下下嘴唇,眼睛不敢看陈天辽,只是囧笑着摇摇头。

    陈天辽微笑着看了看她的窘态,笑道:“那就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天辽对宋时晴的家也不陌生。他每次来徐文静这里学琴的时候,都会折到宋时晴家里坐坐,跟宋时晴的父亲宋险峰也比较熟悉了。

    宋险峰是京城大盛县人,18岁就参加工作,从小镇的一个工作人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体制内勤恳工作。因为受到某个领导的赏识,升迁得比较快。恢复高考后,宋险峰预感到知识分子以后会发生重要作用,又考进了人民大学。毕业出来的时候回到原单位,升为科长。之后在领导的帮助下,进入了晋升的快车道。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已经贵为京城的一区副区长了,绝对算是年轻有为。

    宋险峰在区里负责的是科教文卫这样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冷门工作。当然,以他的资历来说,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磨练和考验吧。只是赏识他的那个领导已经退休了,对他以后的仕途帮助也不大了。不过宋险峰颇为念旧,京城去老领导那里坐坐,或者请老领导过来做客。陈天辽在宋家也见过几次那个老领导。

    这次来到宋家,陈天辽的心情就不同了。以前没想那么多,而这次宋时晴提议让她父亲与苏月江结婚,陈天辽登时来了兴趣,决心认真观察一下宋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