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真是一幢富贵风流的摩登楼女歌手的靡靡蜜音飘出南京路上来里面正是欢腾天地百乐门不愧是上海灯红酒绿的名流之所似是集所有绅士名缓自是一派富丽堂皇。

    门童打开玻璃大门毕恭毕敬地道:“欢迎光临!”王景诚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惊黛。

    洋装的女子旗袍的女子西服男子与着长褂的男子金黑黄肤白肤各色人等衣香鬓影汇集一堂为台上那唱歌的女子鼓掌欢呼五彩霓虹随台上乐音闪烁不定白衣黑背心的侍者手托着高脚杯穿梭在人群。

    惊黛边走着一边看那台上艳光四射的歌手黑丝礼服裙香肩裸露手里一把描金富贵牡丹的小香扇扇形正遮了半张脸一双媚眼抛堕台下那台下便是一阵浪声袭人不住地向台上灯柱里的美人掷花和戒指那女子湿红的朱唇含了一枝玫瑰随乐音款款起舞待要开口唱时便将那玫瑰掷下台去却不偏不倚花正掉在王景诚怀中。

    又是起起落落暧昧的哨音王景诚尴尬了面色将花拂在地下惊黛还是头一次见王景诚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与想像中的大佬甚是差几分掩嘴笑后又奇怪他又当是什么模样才对呢?在江湖里游刃有余自然也必得是欢场高手么?

    王景诚与惊黛选了台下不起眼的角落落坐一抬头便是各色悬灯数盏华丽流光脚下柔软铺了猩红地毡刚入坐意大利式沙侍者便恭敬地弯腰轻声道:“先生小姐晚上好请问要点什么?”

    王景诚笑道:“两杯白兰地。”

    侍者道:“好的先生请稍等。”说罢便背着手转身离去。

    此时舞池灯火燃亮台上的乐音静止胖胖的主持人上了台把着麦克风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还想一睹黑牡丹的风采吗?”

    台下观众如痴如狂。“让她再唱我们要听‘夜上海’的歌”……“来一夜来香!”……

    胖主持道:“安静安静黑牡丹再献一曲但不是‘夜上海’有先生点歌吗?”

    台下却仍嚷叫着黑牡丹唱夜上海快出来唱。胖主持巡视一周蓦然见一个长褂男子站起了身胖主持浑身一颤便见场下的侍者用托盘托着纸条儿上来胖主持打开纸条上面用正楷极是端正地写着歌名——相见不恨晚落款是裴志坤胖主持一抹脑门的汗对着麦克风道:“裴先生点的是相见不恨晚有请黑牡丹!”

    台上的爵士乐顿时响起掩去了那想听夜上海而听不成的叫骂声。

    王景诚啜了一口白兰地对惊黛道:“裴志坤在上海呢!”

    惊黛顺着王景诚的目光才见远处那面目模糊的男子彩灯闪弋只可看见大约的轮廓他身后站着数名黑衣男子想必保镖随身。惊黛顿了顿道:“你不是要从这人身上下手么?或者我可以帮上忙。”

    王景诚意外看了看惊黛。笑道:“这裴爷还需细想了再下手况且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接近他的女子都没个好结果我不希望你去。”

    话说着那黑牡丹上了场又换了一身礼服宝蓝旗袍紧紧箍住玲珑身段旗袍分叉极高只稍抬腿便是昭然若揭的样子极是妖娆冶艳。

    那裴志坤正大好兴致地观看百乐门红人歌女黑牡丹的表演嘴里叼了根雪茄烟随从便即刻擦燃火柴裴志坤吸了一口黑牡丹美艳的模样在吐出的烟圈里如是披纱不禁咧嘴一笑。恰时一身雅灰西服的男子端了酒杯笑意吟吟地朝自己步来裴志坤定晴辨认正是闻名上海滩的斧头帮王景诚九爷的得意手下而自己虽是在他地盘上但无论如何他裴志坤是军队响当当的人物身担官诰比那些社会帮派自然风光不少便打定主意佯装不曾看见。

    王景诚何曾不知他的把戏也拿捏了该有的火候不卑不亢地步近裴志坤对他举杯笑道:“想不到裴爷好兴致何时来的上海?怎么不通知我斧头帮也好生让我们款待裴爷呀!”

    裴志坤这才站起身来望了望王景诚笑道:“哎呀原来是斧头帮的诚少爷裴某不过是来上海玩玩乐子你知道北平哪里有上海这等繁华热闹也不像上海好气候所以就告了假来了又怎敢惊动了九爷大驾?呵呵九爷近来如何?”

    王景诚笑道:“裴爷看你说的你来上海还不是看得起我们这儿九爷一向忙于帮内事务不好出来走动所有交游都由我来承办。”

    裴志坤示意王景诚落坐又道:“神龙犹可见而九爷我看比神龙还要神秘是见不更见不着尾呀玄乎玄乎!我这次来了上海九爷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吧?”

    王景诚坐了裴志坤身旁凤目在霓虹灯闪烁里辨不出其意却仍是笑意钵满了道:“莫非是裴爷瞧不起我王某人?那裴爷也太不给王某面子了!”

    话音刚落忽闻一声娇软的嗔怪:“诚少爷才真是不给人面子呢!”

    王景诚扭头一看正是那黑牡丹原来曲子已经唱完她已下得台来手里捧了满是观众献的花她却是不在乎似地话说着便将那些花全扔在沙上自己便软软地靠着裴志坤坐下了风姿翩跹王景诚笑道:“牡丹小姐人人想一亲芳泽都求之不得呢我王某又如何敢不给牡丹小姐面子?”

    黑牡丹却媚态十分一双桃花眼溜溜地佯装生气瞪了瞪王景诚转瞬又即脉脉含情嗔道:“诚少爷这么快就忘了方才拂掉我的花儿了么?”

    王景诚不禁一笑道:“牡丹小姐这不是要折煞我么眼见台下观众都巴巴着盼着你的花儿呢却落到我怀里来了我还不得让人分成几块扒来吃了?”

    裴志坤手指抬起黑牡丹下巴笑着看了看却对王景诚道:“诚少爷却是言重了这是谁的地盘呀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罢却伸手一捏黑牡丹的大腿那黑牡丹极是腻着声地嗔了嗔。

    话说得那么谦和却在说话间放荡形骇实则是挑衅。言下之意是说只有裴某人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景诚垂目一笑仰头饮尽那杯中的白兰地笑了对裴志坤道:“裴爷你便玩好有什么需要招呼的你便报上我的名这方圆十里八里的还不敢亏了裴爷。”说罢站起身来便离去了如此对手之戏他已全无继续的兴趣。

    那黑牡丹却依依地巴望了王景诚的背影眼内是百般款留的情意却只是当着裴志坤的面不好直说出口只得恨恨的不甘心似的模样奈何那裴志坤枯老的手又摸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