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惊黛入了燕府才知燕又良的老父因战斗中牺牲了府内只余六十岁老母也一同住着燕母因为身出名将之门自然心气高傲了些对惊黛的出处计较得紧本来便反对的婚事因为燕又良一直坚持相峙不下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了罢待娶回府上见惊黛果然人间绝色便也不禁心下暗自赞叹了一番却也作足了家婆的高姿态好在惊黛并非什么千金小姐对这些都一一低眉顺眼地容纳了。

    燕又良从宴上回了新房醉意趔趄的挑开了惊黛的罗帕只觉得两眼昏花不禁奇了道:“惊黛……你的脸……怎么……”惊黛蓦然一惊别是紫罗刹露了马脚?便慌了神地揽来镜子晕红如是洒了酒般的艳色芳菲仍是这般的美不禁松了神经笑了道:“又良你喝多了。”

    燕又良笑道:“可不是我说……看着你怎么是两个脸呢!且说……今儿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醉呢?”原是如此惊黛不由定了定神。

    替他解了衣服燕又良便张了臂拥了过来。一夜**芙蓉帐暧。

    新媳进门早起请安必不少得。惊黛却早早起了燕又良编排了一名小丫环侍奉惊黛名唤劝月的也是楚楚可人的丫头。待劝月奉来洗漱水时却见惊黛已洗漱上好了妆已齐头整脸的模样了不禁道:“太太往后替你梳头上妆的活计便让劝月做吧太太身子金贵不必太早起仍可睡些时候的。”

    惊黛笑了笑劝月如何知呢经过一天的妆容已是被面油溶了不少紫罗刹多少糊了必得早早起来自己洗了重再均上紫罗刹。而洗了脸那真容断不得让人见的惊黛便对劝月道:“你可是唤作劝月的名字?真是伶俐的模样我正是要说呢除了燕先生的洗漱水你每日仍需奉来我的便不用了梳头上妆的活计我自个来便是了。”

    劝月一听以为惊黛嫌弃自己手脚不伶俐不免着急道来:“太太这如何使得让先生和老太太知道了劝月如何交待得了呢?还请太太不怪劝月笨手笨脚的。”

    惊黛却是捧了劝月的手道:“劝月快别这么说我原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些活计自己手熟做得惯了并不是嫌你什么快别这么说了老太太与先生那你不说我不说谁会过问这点芝麻子的事呢?”

    劝月见惊黛并非骄横了给自己下马威才不由松了口气。两人见天色尚早又说了会家常直至给燕母请安的时刻惊黛这才唤醒了燕又良服侍了他洗漱穿戴便往了燕母处请安。

    方吃罢了早饭却有军部的同僚提了大礼来贺喜正是赶来喝酒的统领张正元那人一向与燕又良交好燕又良大喜便老远地赶来喜酒却没能及时喝上。

    燕又良自然欢喜得紧张正元赴任统领一方后自此便难得一聚两人府内喝了茶张正元只是无比艳羡了燕又良娶了美娇娘少不得感喟一番却又觉得不过瘾两人又乘了车往茶园子去。

    茶园子此时不比晚上正少了客掌柜见来的两人气度不凡均仪表群便知是人物不由上等好茶仔细地招呼了。

    茶园的雅厢也是清幽正是谈话地方两人叙旧了半天也渐得疲了下来燕又良便唤来茶园的清倌人弹唱一曲掌柜的忙击掌唤了茶园新来的清倌人珠帘便轻轻地掀开了一身翠色染了人眼珠帘落下抖抖擞擞地碎珠子玲珑声响那一抹翠色烟霞般地走到茶桌不远的朱漆小圆凳上燕又良不由定晴了看那女子烟翠的一身薄裳领口半高地滚绣了花边袖口处也一同的花样琵琶把在腿上那小脸下颌尖了些眉目却清秀如画一副模样出落倒也可人。

    她一坐下便轻启了朱唇道:“二位客人小女子牧莺新到了茶园若是唱得不好还请二位客人担待了些。”

    燕又良见她大方落落不由笑了问:“叫什么音?竺音?名字倒是说你唱得好你且唱来听听是否名副其实。”

    牧莺掩了嘴一笑:“先生怕是醉了茶?小女子是牧莺却不是竺音二位客人想听什么曲子呢?”

    一旁的张正元也哈哈笑来:“燕兄怕还醉在洞房花烛夜没醒过来吧哈哈。”

    燕又良不免抚了头也呵呵笑了:“牧莺却是画中玩鸟的人物才是罢了你且唱一曲随你兴子唱便是。”

    牧莺又不禁窄袖掩嘴笑了笑眼内漾了水意的不待清清嗓音便开口唱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琴音叮咚伴了女音袅袅绕染果然一派清丽的音词。待她唱罢燕又良不禁拍手称好:“好!好一曲春江花月夜令人如置秋夜月色中啊!”

    张正元也不禁抚掌又快意地让牧莺再吟一曲一番旧情伴了唱曲偶饮清茶也便消磨了一日功夫。

    临行燕又良不禁另赐了银元给牧莺因头一遭出唱便得了赏赐牧莺倒也欢心地收下了。

    待燕又良与那张正元走得出茶园子的门却听得里面一个尖细嗓子的妇人在叫骂开道:“真真是个狐媚刚开嗓便让人好生喜欢得不行哟我瞧着多长进哪!一个碎银便舍不得交公亏了老娘将你训得有模有样……”

    燕又良一听怕是园里清倌人的妈妈正索牧莺的银元不由地气由胸中来提了脚又回了茶园子。寻声找去燕又良一脚踢了那雕花木门里面断续传来叫骂:“有本事也像小桃红的女掌柜的?长得丑照样嫁给了高官去我看你是咋样的能奈?真想反了天了?没有老娘你想唱?没门儿!……”

    燕又良虎虎生风地走了去果然是一个精瘦模样的老妇正点着牧莺的额在骂而牧莺只是咬紧了唇低着头任其恶毒的言词如鞭打在身上。

    燕又良大喝一声:“这是干什么?”

    妇人与牧莺不由吓了一跳转身抬了头牧莺见了燕又良忍了许久方才一双眸浮出泪影来妇人放下牧莺上前来软了声道:“客人可是想听曲儿?可是走错了呢二楼雅座候着姑娘立马儿了就到。”

    茶园掌柜的听了一番动静也闻声赶来了一旁的张正元拉了掌柜的手佯装着怒喝道:“你们这茶园子怎的还有收缴客人赏银的规矩?!”

    茶园子的掌柜忙堆了笑道:“两位客人勿怪她们只是来茶园子唱曲的清倌人与我茶园子不同一处的我茶园只是按她们出场收月钱她们怎的如何却是与我茶园无关了。”

    燕又良听罢不禁睨了眼看了看那妇人道:“那么这姑娘是如何得罪了妈妈?”说话间自是威仪不减。

    那老妇人毕竟江湖中人见多识广晓得眼前的两个先生虽是一身便服气度皆是不凡想必不是市井之徒便继续软了声好生好气地道来:“先生我也只是训训自个不懂事的丫头不想却是惊动了两位客人……”

    燕又良见她只是软索套人索性道:“方才那银元是我给那姑娘的难道是妈妈要将那钱要回去?还是说我这钱给得不是了?”

    那老妇人笑道:“哟先生可就不知了说唱歌这行的规矩都是拿了客人的赏钱都得交公的不然我供她们吃好穿好可是为的什么?先生你这说得便是外行话可是各行的规矩可不是随性子说破便破了我养她们几十个丫头干什么?可不都指望着唱了钱来好吃喝开销了?”那妇人顿了顿又道:“再且说了先生你这钱给了我的丫头便也是我的家务事了你再插了一脚来可便说不过去了可是这么个说法?”

    燕又良听罢便知这个厉害的角色却又不便了火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张正元张正元便从身上取来银元丢在桌上道:“姑娘唱的钱我这给了方才的是这先生打赏给姑娘的妈妈若仍是为难便是与我们过不去你便看着办吧!”

    那妇人见了钱笑意丛生道:“既然两位先生如此厚爱这丫头便是这丫头的福气我这做妈妈的自然是欢喜还指望着客人能常来听曲便是。”说罢赶紧收了桌上的银元。

    燕又良不禁看向牧莺她恰也水眼汪汪地递了眼风过来那眼内如是千恩万谢了在里面燕又良对她一笑便与张正元大步流星地出了去。

    两人上了车内燕又良却似想起什么来便又回了茶园子掌柜的见他又倒了回来以为又有不周之处不禁拱手作揖燕又良抓了他的手凑近了低声道:“方才那妈妈说小桃红的掌柜长得丑这是从哪来的流言?”

    掌柜的笑道:“先生我看着你也面生恐怕是刚到苏州城不久罢?这苏州城都传了小桃红的胭脂绝世佳品但掌柜的偏生得奇丑这世上流言蜚语多的是谁知可信不可信呢?我所知的是那小桃红的姐弟俩都不大出门便是我也没见着她真实模样如何。倒是昨儿的她居然嫁入了燕帅府都说了人美还不如命好美人还薄命呢这福气好比什么都强啊!”

    燕又良不待他说完便又走了出去一路上却是有了心思般的与张正元有一搭没一搭了聊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