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朝堂之中,只有光绪带着些许激愤的声音在静静的回荡着。良久,才看见翁同龢慢慢的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默然而低沉的说道。

    “臣掌管户部无方,不能为皇上和朝廷分忧,请皇上治罪。但朝廷的用度开支已日渐捉襟见肘,确实再没有能力给北洋水师拨款了。皇上励精图治之心让臣等惶恐叹服,然而朝廷财政乏力已非一日,正所谓其来已渐,其入亦深,非短时之间可以扭转过来的,望皇上三思。”

    光绪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翁同龢,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天的一番话,着实扫了这位翁师傅的脸面。其实他原本今天也没想要这么大火的,他也清楚自己这个皇上在朝廷上面并没有根基,所以原本还想着今天来就是多看多听,顺带着说点温暖人心的话语,为自己多少也收买点人心,哪能一上来就做得罪人的事情啊?

    可是刚刚看到朝廷上面一片昏昏欲睡的情状,听到那一大堆空话废话,心里的火便真的有点控制不住了。

    唉,自己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要达到像这些老家伙们那种波澜不惊和光同尘的境界,不知道还要修炼多长的时间。想到此,他压住内心烦闷的情绪,暗暗的吐了口气说道。

    “翁师傅起来说话吧,朕心里也明白,这些年翁师傅掌管户部,这朝廷里里外外要做到收支有度,确实是殊为不易啊!朕更加知道户部的难处,今儿的朝会朕就是想听听,各位臣工们有什么能帮朝廷增加收入的好建议,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只要不损国体,不违祖制,朕都会采纳之。”说完后,光绪忽然又意识到一点,补充了一句,“倘若真对国家有利,朕自然会请太后懿旨施行。”

    这下面不知道有多少慈禧的心腹,要是在这些细节上面犯了忌讳,被这些老家伙背后告自己一状就麻烦了。光绪暗暗的又叮嘱了自己一下,今后一定要牢记,时刻把太后她老人家摆在前面。

    “朝廷的收入不外乎地丁、关税、厘金和盐课四项,如果要增加朝廷的收入,恐怕也只能在地丁上面做文章,只是这样势必会加重小民的负担……”翁同龢掌管着户部,对这里面的名堂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所以率先解释道。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光绪一摆手打断了,“不可,诸位臣工忘记明朝是怎么灭亡的了?增加农业赋税只会让民不堪重负,激起民变。再则,朕虽然在这朝堂之上,当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伎俩?各级大小官员的层层盘剥,地方督抚的截留,再加上种种损耗,朝廷征收十分,最后收上来的最多只有三分,是以当年圣祖康熙皇帝就曾经说过永不加赋四字,此议断不可行。”

    话音未落,一人忽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俯高声说道,“臣有一议,臣斗胆恳请皇上停颐和园工程,以解朝廷用度之虞。”

    所有的人闻言都大惊失色,连光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仔细一看,跪在下面的人竟然是侍讲学士文廷式,心头更是猛地一沉。这个书生当真迂腐的可以啊,这样一说,恐怕不仅这朝堂内的大部分人,就连慈禧都会疑心自己今日所为是别有用心了。这文廷式脑袋进水了吗?

    想到此。他面色一沉勃然大怒说道。“荒悖!朕刚才已然说过。颐和园工程须臾不可停。你没有听到吗?”

    “颐和园工程开支浩大。已经让朝廷不堪重负。或暂停工程。或缩减开支。方能让朝廷有余力兼顾其它。否则……”

    光绪是真不敢让这个书呆子再说下去了。眼下朝廷地局面看似平常。其实凶险万分。虽然自己现在可劲地在修复着和太后地关系。但是稍有不慎。前功尽弃不说。连带着自己都是万劫不复。这个文廷式胆子倒是挺大。可身处朝局漩涡之中。居然还说出这样地话。连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这样地人人都能出来混?

    “我朝以孝治天下。这颐和园就是天下臣民对太后地一份孝心。可这只是一层意思。你们当太后修这园子只是为了一处荣养地居所吗?朕刚才所以说颐和园工程和北洋水师都得兼顾着。就是因为这两样都是我大清地面子。有颐和园彰显我大清地国势财力。有北洋水师守护我大清地门户。才能让那些对我大清有觊觎之心地国家有所戒惧。不敢肆意而为……文廷式。你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可你地忠和孝都读到哪里去了?!”

    说罢。光绪猛然一挥手。“传旨。着革去文廷式所有差事。回家闭门读书。什么时候把书读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便有侍卫走上前要叉着文廷式出去。文廷式倒也硬气。一摔手挣脱开侍卫地手。也不辩解。对光绪行了个礼便昂着头转身离去。

    刚才的那一番解释,其实连光绪自己都说着牵强无比,可这时候他必须要坚决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要让这朝廷之上的每个人都看得见自己的态度。开玩笑,政治可不是文廷式这样玩的,自己可不想还没有到甲午就给弄到瀛台去了。

    不过深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欣赏文廷式的胆气,革去文廷式的官职,其实暗地里也有着维护他的意思,免得这个书呆子在朝堂之上乱说一气,惹来杀身之祸。

    光绪的这一番猝然作,让朝堂上面的众人都屏息静气不敢言语。私下里倒是有人在心里计较着,这皇上毕竟亲政不久,对朝政不免生疏,这朝会本来就是走走过场,没有太后老佛爷点头,又有何事可以为之啊?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更有看的深的老于朝局之人,暗自却多了几分心思。这皇上往常并不是这样的,今日一上来就这么大的火,却又全是冲着他自己人去的,这里面的玄妙可就深多了。便更加谨守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官场箴言,垂肃立,一副打死也不说话的样子。

    就连军机领班大臣礼亲王世铎,此时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恭敬却又是悠闲的站在朝臣前面。更有甚者,大学生徐桐竟双手置于腹前,如老僧入定般练起了气功,这位理学名士修炼的好静气啊!

    大清啊,大清,真真就成了一个戏园子,看戏的、演戏的,外带着什么事没有就图一热闹的………

    此情此景,让坐在金銮座上的光绪除了愤懑也只有悲哀了。他怎么也不明白眼前的这些个朝廷重臣,位列朝廷中枢,拿着朝廷的俸禄,因循守旧、躲在破屋子里看不到世界大势倒也罢了,可也不能这么尸位素餐吧?眼前的局面,朝廷连给自己的海军买炮弹的钱都没有了,这些个老爷们拿了钱总还是要干点活吧?

    抚着御案,他缓缓的站起来,心里面黯然长叹一声说道,“朕也知道自己亲政不久,对政务还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今日朝会就是想听听各位臣工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帮助朝廷度过眼前的危局。可是朕听了半日,除了一大堆问题,就是相互的推诿和攻讦,竟连一个实在可行的章程也没有。朕刚刚坐在上面忽然想,如果有一天朝廷的收入连眼下的局面都维持不下去了,诸位臣工又当如何呢?”

    光绪又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沉默不语的李鸿章,话锋一转说道,“刚刚说到北洋水师,倒是有好些个臣工义愤填膺,指出了一大堆北洋的失误,恐怕有好些个没有说话的臣工,心里面也是如此看的吧。朕不想评价他们说的对还是错,朕只想敞开心扉和你们说说心里话。世间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须要躬身入局才明白其中的要紧之处,站在河边牢骚、看笑话、说怪话、挑毛病,任谁都会做,可是要从无到有,从点滴细务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局面出来,又有多少人能够做的到,又有谁真正明白其中的艰险和难苦?”

    “今日我大清,正处在列强环伺的困境下,大家扪心自问,倘一日战火燃起,我大清除了北洋还有几支能战之师啊?是北洋,在支撑着我大清的颜面,所以,不管对北洋有多少非议和责难,朕今日只告诉你们一句话,北洋能从无到有至今日之局面,其中的艰辛你们当中有几人能体会明白呢?凡事都要少些空谈,多些务实。洋务,洋务,平常折子里都说的天花乱坠,仿佛举手之间就可以办到,可到今天又有谁做出什么局面来让朕看到了?要说到办洋务,李鸿章就是我大清洋务第一人!”

    “皇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鸿章,听到今日光绪的这一番话,心中一时波澜翻涌,再也忍不住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来,半响后才说道,“臣没有将北洋办好,臣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朕也要告诉你一句话,今儿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出个筹钱的章程出来,这个法子朕来给你想。你给朕半年的时间,不管多大的困难,朕绝不少北洋水师一两银子,朕要看着,装满弹药的北洋水师屹立在我大清的门户!”

    李鸿章有些吃惊的看着光绪,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今日的朝会就到此了吧,有句话朕要先放在这里,既然大家都想不出筹钱的主意,往后朕想出了法子,要是有谁只会挑毛病说空话,朕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办,就让北洋水师找他要钱去……大家跪安吧,李鸿章留下,朕还有话说。”

    说罢,光绪看也不看众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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