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街道上人烟稀少,因为天气冷,大家就睡得更早了。楼房里只有偶尔几户人家的灯还亮着。

    井源低着头在马路上飘荡,任凭偶尔路过的车辆穿梭在他的身子里,行尸走肉般。

    飘着飘着,他来到了一个暗黑的巷子,回过头,刚才来时的宽阔大马路,竟变成了无妄的深渊。别无选择,只好漫无目的的朝巷子深处飘去,依旧是一眼望不见底的黑。这里真是孤魂野鬼聚首的好去处,俨然能看到不少奇形怪状的鬼魂在半空中跳跃,相互之间正在打趣聊天,玩弄鬼火。

    路过时,听到有鬼说:“喂,你知道我怎么死的吗?”

    “切,能有啥稀奇死法哦。人生无非老死,病死,自杀,他杀咯。”

    “我可是累死的。”

    “啥?还能累死?我大炎黄子孙的后代,除了能吃之外就是特别能干,哪能有累死这么孬的死法?”

    “那可不。想想我以前,可风光了,人人瞻仰羡慕,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金融街的精英呢。”

    “哟,金融小开,那应该混的风生水起哇,咋还说是累死?”

    “没办法啊,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指着我一个顶梁柱。公司里老板也是在我身上赋予重任的,一接手项目,那可就别想睡,没日没夜的干活,深怕甲方爸爸一个不高兴就说不跟公司合作,身累。所以上头就死逼硬来呗,干得好是公司的,干不好是我的,心累。我想说年轻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结果,熬出了个猝死。他大爷的,老子还没活够。死得太不气派了!”

    “没事,下一世啊,为自己活。”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这命格里有奴性,生生世世都活不过三十岁!”

    井源听到他们叨咕后挑眉,这时代,要活着不容易,没想到死了也不容易。

    此时,朝他迎面飘来的是一个年迈的、缺着牙的老奶奶,一瘸一拐的。

    “咳咳……小伙子,怎么愁眉苦脸的。”老太太对他说。

    “我……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井源苦着脸道。

    老太太说:“来,我带你出去。”

    井源听话的跟了上去。走着走着,发现就只剩他们俩,刚才路上靠墙边站着的孤魂野鬼都不见了踪影。那老太太,忽然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找不着路,就不要找了,来入我的瓮吧哈哈哈!”然后,她的脸消失了,变成了深幽的黑洞,同时一股旋风袭来,几近要将井源卷入,小巷深处还传来沉沉的低语声,如泣如诉:“跟我走吧……何莫西……阴曹地府欢迎你……我黑无常早已恭候多时……”

    ……

    “啊!!!”躺在床上的萧白彩被吓得在半夜醒来,一坨棉被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竟是生生在这冬日里被梦里可怖的情景吓出了一身冷汗。瞧她都梦的哪儿跟哪儿?她用力推开那一坨棉被,之所以说是一坨,是因为原先倚靠在床头的她,似乎渐渐躺到了床面,然后随手扯过还未展开的被子,全部盖在了胸口。导致睡意朦胧间,胸上似是有千斤顶般,压抑得让人噩梦不断。

    “井源……井源!”萧白彩按捺不住内心的害怕,万一他真的如梦中那样被黑无常抓走了怎么办,于是从床上坐起,披上了一件羽绒服,还穿着拖鞋,就匆匆出了门。她在街上四处寻找井源的身影。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街上没几个人,不时的有几个醉汉经过,手里还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蠕动。

    夜一深,出来活动的东西就多了,她看到路上飘着好多孤魂野鬼,萧白彩仔细的在鬼群中寻找他,尽量不瞟向其他鬼,免得又招致祸端。可是,这样毫无方向的寻觅就是在浪费时间。无奈之下,鼓起勇气去问了一只头发毛躁的女鬼。

    “你……你好。”萧白彩向女鬼打招呼,女鬼正在认真的看着商铺橱窗里模特身上的复古红色婚纱。

    女鬼眼神迷离的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萧白彩:“你在叫我?”

    “嗯……我想问下,你有没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长相不错的,鼻梁高挺的男鬼出现在这附近呢?”

    女鬼听了话突然傻呵呵的笑起来,“你是在说我那来不及结婚的未婚夫吗?我们俩要办冥婚哦!所以我正在看婚纱呢。嘻嘻嘻,他就像你说的那样英俊哦!”说罢,手上忽然多了一颗血淋淋的,还能看到跳动的心脏的幻象……“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心脏,只为我未婚夫跳动的心脏哦!”女鬼露出憨笑,还抽搐起来,耳朵、眼睛都哗哗的冒出血。吓得萧白彩捂住嘴疯狂地在街道上奔跑起来,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摔了个大跟头,后边的女鬼看着她的方向疯笑起来,笑声充满魔性,直直冲击她的耳膜,女鬼边追上来边吆喝:“别跑啊!凡人姑娘!快来帮帮我啊,来呀来呀!别跑呀!”

    眼见后面的女鬼正在追来,萧白彩疯也似的在大马路上夺命狂奔,一步也不敢停歇。直到确认后面没有鬼影了,萧白彩才渐渐停下步伐,冲到一个灌木丛边蹲下,对着灌木丛不停干呕。脑子里一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就反胃。

    过了好几分钟,她虚脱般的滑在地上坐着。低下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滴落。

    蜷缩着身子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好一会,抬头无奈的四处观望,大千世界,要找个人都不容易,何况一只旁人看不见的鬼。

    过了一会儿,身边出现了一双脚。萧白彩吸了吸鼻子,顺着脚从下往上看,井源正板着脸俯视着她。

    “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到外面乱逛什么。很不安全啊知不知道。”井源说道。

    萧白彩扁着嘴,站起身朝他身子捶去,虽然拳头一次又一次的穿过了他的身体,可是她还是捶打着。边捶着边哭嚷:“你个混蛋!我好害怕好害怕你就这么不见了!说什么消失!说什么离开的!我今晚做梦,梦到你被黑无常抓走了!急得我出来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呜呜哇哇哇……”慢慢的,还开始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