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

    多么难熬的三天,多么重要的三天!

    张大成的信心已开始动摇,他听到了自己处心积虑设计的计划正慢慢玉碎的声音。他像头发狂的猛兽带着满腔的怒火冲进了陆乘远的房间!

    陆乘远此时正十分安逸地坐在桌边盯着自己的断臂发呆,他想了很多,但却没有一diǎn是重要的。他已经迷失了自己,包括对过去的回忆。

    “鬼头四!陆乘远!你他妈的是个骗子!”张大成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高声怒骂道。

    陆乘远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轻轻地喝了一口:“这茶一diǎn儿都不烫,刚刚好!”

    “陆乘远,你这个骗子!”张大成忽然冲了过去,掀翻了陆乘远身边的桌子。

    陆乘远十分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茶壶跌落在地,然后“咣当”一声被摔碎,他亲眼看着壶里的温茶洒了一地,然后再向周围蔓延开来!

    “都三天了!你的兄弟呢?你叫的帮手呢?在哪儿呢?”张大成十分失望但却仍不死心地问道。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你真的不知道吗?”陆乘远淡淡地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花样吗?你错了!我不是傻瓜!你事先就给鸽子喂了毒药对不对?鸽子还没飞到杭州就已经死了对不对?”张大成忽然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是个傻瓜,我居然会相信你!”

    陆乘远静静地看着张大成,悠悠地道:“信是我写的,鸽子也是我放的,但我绝对没有下毒!”

    “那为什么他们还不来?为什么?你是想説他们已经死绝了吗?”张大成怒吼道。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是如来佛,能看尽天下事吗?”陆乘远忽然提高了声音,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咆哮,説不出的吓人!

    张大成不由得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就像被抽干的气囊变得説不出的虚弱:“那你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已经三天了,你以为骆秋水他们会等我们三十天吗?”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我也很期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陆乘远道。

    “如果他们再不来,你就带着你的骗子伎俩去跳扬子江,没人拦着你!”张大成怒道。

    “谁説他是骗子?”

    这声音就像是天堂的笛音,虽然飘忽但却让人不由得一阵振奋,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脑袋望向窗外,静静地等着门外的来客。

    柳如月轻轻地走了进来,微微一笑:“四叔,近来可好?”

    陆乘远面上一阵痉挛,转而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用飞鸽传书通知我来的吗?”柳如月笑道。

    “原来,你通知的人是她?”张大成淡淡地道。

    “是呀,我们应该是老相识了。”柳如月看着张大成淡淡地笑道。

    “老相识?我们见过面吗?”张大成张大了嘴巴。

    “你还记得在四方客栈的后花园,被人打了十个嘴巴子吗?”柳如月格格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张大成的双目已因恐惧和愤怒几欲凸出眼眶!

    “不欢迎我吗?还是不相信我呢?”柳如月笑道。

    “不敢,不敢!”张大成的面上忽然一阵兴奋,“若有姑娘相助,则大事必成!”

    “人我已经请到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滚出去了?”陆乘远冷冷地道。

    “好,我马上出去!”张大成冷冷地看着陆乘远,“你们好久不见,好好聊聊!”

    张大成説完,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

    陆乘远缓缓地起身,把房间的门关了起来,然后冷冷地看着柳如月:“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今天才赶到扬州,刚好投宿在这家客栈,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就走了过来,需要道歉的是,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柳如月淡淡地道。

    “你可知道我不想让你来?为了蒙骗张大成,我处心积虑地做假,特意给鸽子喂了毒药,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你却偏偏来了,这难道就是命运吗?”陆乘远一脸悲痛地道。

    “你説的‘你们’是指谁?”柳如月道。

    “当然是指你和我那几个鬼兄弟!”陆乘远十分伤感地瘫坐在椅子上,“我不想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卷进来,可是你们却偏偏撞了进来!”

    “四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如月问道。

    陆乘远缓缓地举起自己的左臂,惨然一笑道:“看到这条断臂了吗?这就是血的代价!”

    “四叔,是谁下的毒手?到底是谁?告诉我!”柳如月面上一阵痛苦,怒火瞬间就吞噬了她的理智!

    “这个人你们惹不过的!”陆乘远苦笑道。

    “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四叔,快告诉我,求求你!”

    “你真想知道?”陆乘远惨笑道,“你就不怕后悔吗?”

    “我绝不后悔!”

    “好!”陆乘远的脸上已流出滚烫的泪水,“你果然是我的好侄女!这条断臂,就是拜骆秋水所赐!”

    “什么?”柳如月只觉突来的打击让她瞬间瘫倒在地上,她的声音也变得説不出的无力,“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她来,是为了告诉骆秋水有人会暗害他!

    她来,完全是为了骆秋水的安全!

    但是,此刻她却要因为这句话把骆秋水当成敌人!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就是不想让你为难!前几天,我见你始终没有诛杀骆秋水的行动,就想亲自动手,哪曾想,居然被他砍断了左臂,如果不是张大成出手相救,我今天就没命活着见到你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柳如月忍不住低吼道。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但这是彻彻底底的真相!”陆乘远加重了语气,“我知道骆秋水为了你,花了不少钱,还给你请了个管家,你感激他,但是,他却毫无顾忌地杀了你最尊敬的三叔,而且,现在还要将我除之后快,我不能逼你像我一样去找他报仇,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再被他蒙蔽!”

    “你不要再説了!求求你,不要再説了!”柳如月忍不住捂起了耳朵,但仇恨却无孔不入深入她的心灵,她瞬间被仇恨包围,想逃却无处可逃,她几乎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背着楼主出来寻仇,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我只恨一旦命殒,三哥的仇将永远不能得报,我好恨,我好恨哪!”陆乘远説到这里重重地抽打自己的脑袋,仍佛只要把脑袋打破了,就能摆脱这种折磨人的烦恼,他太需要这样了!

    柳如月飞快地爬了过去,紧紧地抓住陆乘远的右臂,失声痛哭道:“我一定为你们报仇,求求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陆乘远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三哥,你听到了吗?如月答应给你报仇了!三哥!”

    ……

    骆秋水绝然想不到雷老虎会老老实实地在床上呆上三天,而且,纵然如此,他也没有因为无聊而发狂!

    相反,雷老虎却一脸笑嘻嘻地,时不时地还会笑出声来。

    “公子,雷大爷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怎么受伤之后变得怪怪的?”春花忍不住道。

    “是呀,我也觉得雷大爷有diǎn儿反常!”秋月道。

    骆秋水偷偷瞄了一眼雷老虎,笑道:“我看挺正常的啊!往床上一躺有吃有喝有人服侍,这种待遇换作是谁也不会不高兴的。”

    “可是,昨晚上,我听到他在呼唤风姑娘的名字!”春花忍不住低低地道。

    “莫非雷大哥看上风成影了?”马如雨笑道。

    “我看有这个可能!”秋月挤了挤眼睛,“一个绝代风华,一个孑然一身,我看,弄不好雷大爷真是动情了!”

    “怪不得前天晚上风成影姑娘一出现,雷大爷的嘴巴就合不起来了,我看雷大爷八成是动了凡心了!”春花道。

    “你们两个不要乱猜,xiǎo心雷大哥听了不高兴。”骆秋水笑道。

    “不过,照我看,风成影姑娘对雷大哥却好像没有意思!”马如雨道。

    “缘分的事,谁能説得清呢?”秋月笑道。

    正在这时,老鸨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她微微一笑道:“马公子?果然也在啊!”

    骆秋水冷冷地瞥了一眼老鸨:“是不是又来找马公子结帐了?他这几天的功夫,可是出了不少银子了!”

    “骆公子説笑了,虽然马公子家大业大,可我们也不是穷鬼投胎不是?説diǎn正经的,我家风姑娘有请!”老鸨笑道。

    “请我?”马如雨忍不住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没搞错吧?”

    “错不了,我就是来请马公子的,跟我走吧?”老鸨笑着便拉起了马如雨的袖子。

    马如雨一脸的尴尬,正不如如何是好,雷老虎却高声叫道:“马老弟,你去了可要好好説话,要是得罪了风姑娘,我饶不了你!”

    马如雨不由得苦笑道:“等我去去便回!”

    马如雨跟着老鸨很快便到了风成影的房前,马如雨前脚刚蹋进房门,老鸨就笑着走开了。

    马如雨刚想叫住老鸨,却闻里面轻轻唤道:“是马公子来了吗?”

    “没错,正是在下!”马如雨急忙应声,抬起脑袋向里望去,但见轻纱飘飘之下,风成影正端坐琴前拨弄着香炉里的檀香。

    “马公子为什么不进来呢?”风成影淡淡地道。

    马如雨听到这里,方才不好意思地把后脚也跟了进来,当下在门口站定,拱手笑道:“风姑娘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马公子可否将房门关上?”

    “这个,”马如雨扭头看了看房门,“好!”

    马如雨轻轻地关了房门,然后正眼看着风成影,笑道:“不知风姑娘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马公子前来一叙了吗?”风成影説到此处,把一双俏眼往马如雨身上一瞄,“马公子,为何如此生分,难道贱妾身份卑微,竟不能与公子平起而论?”

    “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惭愧!”马如雨説到这里急忙低下了脑袋,再也不敢正视风成影。

    “呵呵呵呵!”风成影一声浅笑,缓缓地起身,朝着马如雨走了过来,“马公子胆子这么xiǎo,莫非不常去青楼?听闻今之才俊无不风流,似公子这等一表人才,如此洁身自爱,当真难得!”

    马如雨羞红了脸,低低地道:“在下惭愧,在下惭愧!”

    风成影轻轻地拉住马如雨的袖子:“公子可敢斗酒否?”

    “在下酒量尚浅,岂是姑娘对手?”马如雨説到这里,轻轻地把风成影的手挡开了。

    风成影微微一笑:“我们本是患难之人,生死也曾悬于一线,如今脱困,公子千万不可自谦,何不陪贱妾畅饮三杯以为庆贺?”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马如雨説到这里,一朵红云已飘到了耳根。

    风成影轻轻拉起马如雨的手,缓缓地走到琴桌旁边,在马如雨的身边坐下,然后,举起酒壶给马如雨斟了一杯,她笑语盈盈地道:“成影先敬公子一杯,请!”

    马如雨实在不好拒绝,当即接过酒杯喝了下去,只觉腹内一阵火辣,这酒果然够烈!

    风成影连着敬了马如雨三杯,这才举杯与马如雨对饮。初时,马如雨但觉其酒刚烈,喝了半壶之后,便不觉其烈,只是此时舌头説话已有些发硬,待到后来,已有些支撑不住!

    风成影的身子就像是蛇一般在他身边反复的纠缠,耳鬓厮磨间,马如雨只觉一对耳朵説不出的发烫,又喝了几杯之后,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中,马如雨只觉一双xiǎo手轻轻地在身己身上摸索,而且动作越来越急,此时,耳朵边不时喘来阵阵娇喘,他正不如如何是好,却闻一声惊叫在耳边响起:“啊!”

    这声惊叫太过突然,没过多久,骆秋水等人便赶了过来,这时却听风成影慌慌张张地道:“不要进来!我们正在喝酒呢!”

    “风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骆秋水隔着门缝对里面喊道。

    “没什么,我不xiǎo心打翻了酒杯,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风成影道。

    “既然无事,可否请风姑娘出来一见?”骆秋水十分谨慎地道。

    里面半天没有回应,骆秋水正待撞门而入,这时,门却开了!

    风成影带着一脸的惊慌之意笑道:“我喝得有diǎn多,不xiǎo心把杯子打翻了,结果弄伤了手,真的没什么事,你们不用大惊xiǎo怪的!”

    骆秋水忍不住向风成影的手上看去,但见风成影的手上果然被割破了一个xiǎo口子,当下笑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也不便打扰,马公子呢?他还好吗?”

    “他,他很好,我们正在斗酒!”风成影説着忍不住向里看了一眼。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继续,我们就告辞了!”骆秋水道。

    “骆公子!”风成影急忙叫住骆秋水,“他,他喝醉了,你能不能让春花姑娘送他回房里睡觉?”

    “这个当然!”骆秋水转身吩咐道:“春花、秋月,送马公子回房!”

    “是!”

    春花、秋月当即进屋扶了烂醉如泥的马如雨退出了风成影的房间。

    风成影送走了骆秋水等人,轻轻地关上房门,浑身软绵绵地走到自己的琴桌前,她忽然举起桌上的古琴奋力摔了下去!

    但闻一声暴响,古琴已碎,琴弦也跟着断了不少,风成影盯着残琴,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