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婆子满口应承,“奴婢去叫两个小厮进来帮忙,一会儿功夫便弄好了,三姑娘你且歇歇!”

    “荒唐!女子的卧房怎能让男子随意进出?妈妈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或者不想做,我这就去禀了姐夫,另外再买两个丫鬟婆子来服侍,妈妈是矜贵人,还是早日回京享福吧!”申小桥说翻脸便翻脸,吕婆子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申小桥自己动手端了把竹椅子到院子的树荫下,双手藏在袖子里,闭目养神。

    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太上忘情篇》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姿式就能自行运转。经过了咒魂事件,申小桥对死亡有了最贴近的感受,深深体会到了修为太低的风险,她不再将极品灵石当传家宝一样留着,在修炼上也勤勉起来。

    吕婆子脚不沾地忙活了半天才将屋子打扫干净,腰酸腿疼地来到申小桥跟前,见申小桥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上,白里透红的脸蛋如同蒙了一屋极淡的光晕,明明是很安静的一个小美人儿,偏偏让人心中没来由地不安与畏惧。

    “再洗一遍!”申小桥突然道,将正在犹豫如何开口的吕婆子吓了一跳,明明没有看到三姑娘睁眼,她的脚步也很轻,这三姑娘是如何知道她有话要说的?

    “三……”吕婆子想说已经洗干净了。

    “再洗一遍!”明明还是那几个字,吕婆子却觉得那话里寒气袭人,吓得再也不敢说话,赶紧回去重新擦地。

    就这样,吕婆子将屋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敢走近这边厢房,吃饭自然有贺玄苍的小厮送来,申小桥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地待了三天,吕婆子也连轴干了三天的活,白天抹灰擦地,晚上打扇,明明看着睡得好好的三姑娘,只要她稍一打盹就立时醒来。

    一番折腾下来,吕婆子快去了半条命,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在这燕门关,只要申小桥一句话,贺玄苍立马就能将她卖掉,再也别想回京城,她那只有一条腿的儿子除了饿死也没有别的活路。

    吕婆子作为怨灵的乳娘,原本是她的半个娘亲,可吕婆子却死心塌地听候申晓月的差遣,这事让申小桥疑惑不已。

    第三天夜里,吕婆子终于熬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申小桥床前痛哭流涕道:“三姑娘饶命,奴婢到底哪里做错了,还望三姑娘明示!”

    “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到,让妈妈如此帮着别人不遗余力地害我?”

    吕婆子大惊失色,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她亲手带大的三姑娘什么德性她心里清楚得很,三姑娘从小自私而又凉薄,最爱与同一天出生的二姑娘争东西,哪怕是一张帕子也要和姐姐们一样的花样与颜色,否则便不依不饶。三年前因为太太给二姑娘新做了一身衣衫,而她的衣衫则要晚一两日才能做好,她便吵闹着不吃不喝,太太只得连夜为她赶制,好不容易怀上的一胎也小产了,而三姑娘不但不认错,还认为太太偏心,活该她生不出孩子,彻底让吕婆子寒了心。

    太太对两个妹妹视如已出,花高价请了女先生与教养麽麽来家,为的是将来能给她们找个好婆家,谁知三姑娘长到十岁时,竟然不知羞耻地看上了姐夫,有事没事往姐夫跟前凑,让她们这些个下人都跟着提心吊胆,偏偏家里两个正主子对此毫无所觉,只以为她人小,难免骄纵些。

    二姑娘从小聪惠明事理,性情直爽,也看出了些苗头,为了不让姐姐操心,便处处为她掩饰,可这三姑娘一点都不领情,天天跟二姑娘吵嚷,有一次还在二姑娘的茶食里下泄药,事发后,这三姑娘竟然将责任往他们她们这些下人身上一推了之,后来还是二姑娘求情才免了她们被发卖的命运。

    这些倒罢了,头年吕婆子唯一的儿子摔断了腿,想求三姑娘看在她的儿子与她同吃她的奶长大的份上,去求太太放她儿子去庄子上,好歹也混口饭吃,谁知她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还说什么一个断了腿的奴才有什么脸面让她去求她大姐?

    后来二姑娘听说此事,亲自去求了太太,不但放了她儿子的籍,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购置一间小院子专门安置她的儿子,受了二姑娘如此大恩,自然要为恩人办事,此时的三姑娘怎好意思来质问她?

    吕婆子跪在申小桥面前,脸色惨白,眼里的毅然表明了她什么都不会说,申小桥不禁郁闷怨灵做人的失败,竟然连自己的乳娘都要铁了心地背叛她。

    “你起来吧,回到京城只要我大姐没死,我便放你出去,从此你我两清!”申小桥可不想弄个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使坏的人在身边,这几天吕婆子固然不好过,她自己也很烦。

    吕婆子惊得霍地从地上站起来,像见鬼似的看着申小桥,“你……你怎么知道?”

    这回申小桥也吃惊了,“这件事连你都知道?或者这事本来就是你出的主意?”

    “不,不,与奴婢无关……”吕婆子汗如雨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希望你从此闭紧嘴巴,否则丢了命可别怪旁人!继续打扇!”

    吕婆子浑身如筛糠,双眼惊恐地盯着申小桥,如同见到世上最可怕的恶鬼。

    申小桥则继续闭目修炼,只要她不走出**贺玄苍那一步,就先让申晓月在京城折腾去吧。

    贺玄苍派了两个亲信送申小桥与吕婆子回京城,不过申小桥没有直接回贺家,想办法打发了贺玄苍的亲信后,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

    吕婆子自从那天晚上发后,在申小桥面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偶尔看向申小桥的目光全是惊恐与乞怜,而申小桥却直接将吕婆子无视掉,该干嘛干嘛。

    终于有一天吕婆子被恐惧折磨得崩溃,跪在申小桥痛哭流涕,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申小桥的任性不懂事,申晓月的聪惠明事理,还有她对申小桥的埋怨和背叛,以及对申小桥的恨铁不成钢。

    申小桥听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在怨灵的记忆时都是申晓月的种种不好,没想到申晓月在下人眼里竟是这般的好口碑,连申小玉都给盖过了。

    “好啦,别哭了,与我仔细说说我那好二姐的事!”申小桥淡淡地吩咐道。

    “三姑娘让奴婢说什么?你与二姑娘一个院子住着,她有什么事是二姑娘不知道的?”

    “也对,那换我来问你!你说当年我因为二姑娘比我早得到新衣而吵闹,我是怎么知道她先得了衣衫的?难道我大姐会不知道我的小性子,非要提前给她衣衫让我有理由吵闹?就算是先给了她,我那好二姐难道不知道避着些,不让我看见?”

    吕婆子一愣,“当时三姑娘在院子里扑蝴蝶,听到二姑娘的两个小丫鬟在说这件衣衫的事,后来出了事这两个小丫鬟都被太太发卖!”

    “小丫鬟只是做粗活的,连姑娘们的卧房都进不去,她们又是从何处知道二姑娘有了新衣衫的?”

    “……”吕婆子慢慢瞪大眼睛。

    申小桥冷笑一声,“我的好二姐明知大姐要连夜为我赶制衣衫,一惯乖巧懂事明事理的好二姑娘为什么不将她的新衣衫让给不懂事的妹妹,让怀了身孕的大姐多休息?你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好二姑娘突然被我带坏了!”

    吕婆子表情变幻,身子开始颤抖。

    “你说我爱和姐姐们争东西,她既是贤良明事理的,为何还要让争执发生?我的好争东西的名声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她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有你们这种猪一样的下人,我的名声不臭名远扬都对不起申晓月那点心思?”

    吕婆子瘫软在地,开始抹泪,申小桥继续说道:“你怨恨我不管你儿子的死活,你为何不想想你儿子的腿是怎么摔断的?他不过一看门的小厮,竟敢逍想二姑娘的大丫鬟,深更半夜跑去假山上抓萤火虫,摔断了腿那也是自作自受。吕妈妈,你自诩聪明见过世面,怎么从来没有往另外一个方面想过?你儿子历来老实,又不常到内院来,他是如何与荷香说上话的?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得荷香看得上他?你们这对糊涂东西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还敢求到我面前让我大姐送他到庄子上去!”

    吕婆子捶地大哭,“既如此,三姑娘为何不早告诉奴婢!”

    申小桥鄙夷地瞅着吕婆子,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这些蠢货?若是真心忠于我的人,我就算将她儿子亲手打死,她都不会有背叛我的心思,你觉得你是那样的奴才?”

    吕婆子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又出声道:“三姑娘……既然知道二姑娘想太太死,你为何不回家阻止?”

    “我为何要阻止?我阻止什么?连你都知道申晓月想她死,难道她会不知道?如果她自己想死在申晓月手里,我又为什么要阻止?”

    吕婆子直眉愣眼地看着申小桥,突然嘶声叫道:“你……你不是三姑娘,你……到底是谁?”

    “你认为我是谁,我便是谁!在我没回到贺家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