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原先是个能将就的人。

    前世做乡村医生的时候,不是在给人看病,就是在去给人看病的路上,所以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饭,随便对付几口就得了。

    但现在,他不想将就了。

    身为国公家的少爷,怎么可以对生活将就呢!

    吃穿住行,一定要将就,才是纨绔子弟该有的作风。

    实在不习惯唐朝的吃食,所有的食物不是煮就是烤,味道很难吃,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程处亮都只喝了一点粥。

    回头就去找铁匠打一口铁锅,吃不着炒菜,天天喝粥谁能受得了。

    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程咬金眉头一直皱着,似乎有心事,不会还是因为那场赌局吧?

    “爹,看你情绪不高,有啥事跟儿子讲讲呗,说不定儿子能帮上忙。”

    程咬金看到他就来气,你个败家子不给老子捣乱就谢天谢地了,还大言不惭说帮忙,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

    可他又想起程处亮在一个神奇的地方呆了五年,开拓了眼界,增长了见闻,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程咬金恍然大悟状,一拍程处亮的肩膀,“对啊,你去过仙界,肯定有好主意!”

    程处亮肩头传来一阵剧痛,这程咬金下手真不知道轻重,难道自己是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破庙里捡回来的?

    “一个月后就是太上皇的寿辰,你说我该送个啥样的寿礼合适?”

    这的确是个难题。

    太上皇李渊是皇帝李世民的老爹,理论上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都是他老李家的,他缺啥,他能缺啥?

    他还真缺一样东西。

    但是,这样东西,程处亮给不了,程咬金给不了,谁也给不了。

    权力!

    皇帝当得好好的,享受着普天之下老子最大的快感,可是突然有一天,被自己儿子撵下了宝座,成了一名高级囚徒。

    谁能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实力不允许他反杀啊。

    送的寿礼,得让李渊满意,还得让李世民满意,真的好难。

    不过,再难也难不倒程处亮。

    身为一个穿越者,如果一个好的主意都拿不出,真是白吃了那么多大米。

    程处亮自信满满,“爹,这事包在我身上,包您满意!”

    谁知,他等来的不是表扬,而是一顿胖揍。

    “小小年纪就学会吹牛了,讲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还包你身上,是谁给你的勇气!”

    程处亮懵了,随即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自己太愚蠢了,初来乍到,性格跟之前那个程处亮千差万别,遇事一反常态的大包大揽,不挨揍才怪。

    可那个程处亮到底啥性格?程处亮只知道他是个坑货,别的,真一无所知。

    没办法,只能用老套路了。

    “爹,我在那个世界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就凭这件奇遇,难道还想不出一件合适的寿礼?”

    程咬金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

    “处亮,这可是天大的事,千万不可托大,老夫满意还不够,得让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都满意才行!”

    “爹放心,我心里有数,一切ok!”

    看着儿子的手势,程咬金有些发懵,“ok是啥意思?”

    “ok是那个世界的一种语言,意思就是没问题,放心就行!还有,爹,有个事我必须郑重说明一下,那个世界不是仙界,那里的人跟我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这世上是没有神仙的!”

    这件事一定要讲明,古人尤其是皇帝,都喜欢追求长生不老,万一李世民要自己带他去见神仙,自己真就凉凉了。

    “爹,我还需要五百贯钱,虽然家里钱财紧张,但该出还得出。”

    有了寿礼这事,程处亮跟家里要钱更正当了,而且不容反驳。

    “这是大事,我这就让老肖给你借去。”

    程咬金说得是借,为了欺骗程处亮说家里没钱,他真是费尽心思。

    望着程处亮离去的背影,程咬金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不对劲儿。

    程处亮回来后,无论做事还是说话,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合理,处亮自己说了,在那边待了五年,这里的五天相当那边的五年。

    五年,或许真能改变一个人吧。

    半个时辰后,程处亮带着郝建和四个护卫,穿着便装,杀气腾腾冲进了大通坊。

    大通坊在长安城西南,住着一群手艺人,有木匠、石匠、泥瓦匠等等。

    靠手艺吃饭的,一般都很穷,比如程处亮眼前这三十余个木匠。

    他们一听有活干,就跟发现猎物的鬣狗似的,呼啦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那情景,像极了后世的人才市场,就差手里举着个通下水道之类的牌子。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存,必须得抢啊。

    这个时候谁要是还有闲心发扬文明礼让的高尚品德,早他娘的饿死了。

    郝建和四个护卫一看那阵势,赶忙挡在程处亮跟前。

    确定程处亮人身安全没问题了,郝建才清了清嗓子道:“我家少爷有一些木匠活需要你们给干干,也不是什么难活,就是打造一些家具。”

    “给多少工钱?”

    “对啊,多少钱?”

    郝建按照自家少爷的指示,两手比划了个十。

    程处亮事先找程东和肖安了解了,最好的工匠一天最多也就能挣四五十文。

    “一天二十文钱,愿意干的站我右手边,不愿意干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郝建有些不耐烦了,我们用你,是看得起你,不是谁都有资格为宿国公府办事的。

    人群中顿时炸了锅。

    “啥玩意?二十文钱?咱们平时干一天最少也有二十五文啊!”

    “是啊,也太抠了,这活不能接!”

    “对,咱这手艺在长安城也是出了名的,二十文钱咱都干的话,以后这招牌可就砸了!”

    ……

    四五个人认为这种纨绔,是闲的蛋疼,来戏谑他们的,拍拍屁股闪人了。

    惹不起,我躲远远的还不行吗。

    一个叫朱进的,把手揣进袖子里,回到原地,继续蹲在路边,静静等待着下一个主顾。

    还有十一个人学着朱进的样子,也去路边继续蹲点了。

    剩下的十七个,一番犹豫一番纠结之后,最终站在了郝建的右手边,也就是说,他们同意了。

    没办法,家里日子不好过。

    没活干,白吃白喝一天,得浪费多少粮食!

    干一天,起码还有二十文钱入账,少是少点,可总比没有强。

    程处亮背着手走上前去,跟领导人阅兵似的,从他们身前慢慢走过,然后又原路走回来。

    “你们,不错,可惜……我不需要你们,郝建,去把蹲坑的那几位叫过来。”

    那十七个匠懵逼了。

    草塔娘的,敢耍我们!

    弄他!

    可他们看了看程处亮身后四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的家伙,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终于,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

    郝建也很懵逼。

    二少爷这是玩的哪一出,不是说找木匠吗,二十文钱,这价格已经很低很低了,少爷还不满意?

    万万没想到,二少爷竟是只铁公鸡。

    以前没机会接触,不了解,现在才看清他的为人,本以为跟着他能多喝点汤,看来自己失算了……

    郝建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程处亮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十二个不为二十文钱折腰的木匠。

    体瘦、脸黑、手糙,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额,搞错了,是老木匠,手活肯定特别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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