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因为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对着电视机上的新白娘子流过口水,都是雄性,谁还能不知道谁啊!但一边的欧阳倩就让我有点忍不了,她看我的戏谑眼神任谁都觉得左边写着“骚”右边写着“浪”。

    被一个标准的小太妹给足了嘲讽,要不卯足了劲儿甩她一脸bbq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一身纯洁无瑕的白金装。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虽然欧阳倩看起来并没王嘉莉那么威武雄壮,但撕巴起来目标太过明显的我似乎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于是,我曲着食指敲了敲桌面,义正言辞的表达着我内心里的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是你姐说让我看着你写作业的,你要觉得不满意,可以去跟你姐去说啊,钱我一分不少的退给你。”

    欧阳倩一脸不屑,“你说的那叫什么话,这点儿小钱姐还不放在心上。还有…”她晃了晃手指,小嘴一撅,“不要拿你男朋友威胁我。”

    我急赤白脸的吐了口果汁,掏出一张一百面值的纸币拍桌子上结了帐,走到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回家。跟这种满脑袋无知想法的小太妹置气犯不上,这是男朋友么?这明明是男朋友它二哥!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最后还是我姐的敲门声才把我从梦魇中带了出来。我出了一身汗,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也黏在了额前、背脊和胸脯上。看到小三角氤氲的一片,我更加尴尬了,所幸我锁了门,我姐没看到这幅场景,否则她又该嘲笑我了。

    我长长的舒了几口气,换了裤头,套上t恤,趿拉着穆勒鞋一摇三晃的往外走。坐在沙发上,我还有些呆呆的,努力却又不安的回忆着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我姐换了身白色的短衫,拎着布袋子,弯着腰提脚上的凉鞋,“怎么呆呆的----你清醒清醒,我去买点鸡蛋。”

    我耸然而惊,正襟危坐,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姐咯咯的笑,“做恶梦了?”

    我抚了抚起起落落的胸口,点头,“我梦到咱爸了。”

    我姐瞥了我一眼,低着头默默的抿着嘴。

    没看到她的不满,我才继续说,“我梦到他被人…砍…砍死了。”

    我姐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我捕捉到她眼睛里的一丝茫然。

    “然后…好多人到咱们家里来逼债,你就把我卖给了一个老男人…卖了十八万。”

    后面还生了一个娃的事儿我没说,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至于为什么是十八万,而不是别的数字,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我姐说,“你想多了…”

    我不置可否,梦就是梦,但我的梦似乎又有点与众不同。最早能变成女孩子之前,不就是做了一个不着四六的梦么…

    我姐又说,“要卖也不可能卖十八万那么低,连本儿都回不来。”

    我哑然,还以为她是要安慰我呢,结果在这儿等我呢。

    我姐出去后,我又坐了会儿才慢慢的从天马行空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看着电饭煲里冒着丝丝热气、微微泛红的绿豆汤就有些倒胃口。

    我吐了口气,从冰箱里翻出三根苦瓜,志得意满的做了个清炒苦瓜。这玩意儿是我姐买的,她说败火,凉拌了两根后剩下的就扔在了冰箱里没再动。我想炒熟了应该不会再那么苦了吧,而且能帮我姐做点家务,我也感到与有荣焉。

    然后,我又拍了两根黄瓜…

    正在我折腾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姐回来了,我听到门口我姐换鞋的声音和她大约是在逗我开心的话,“刚才在天桥下碰到一老骗子,他居然说我男朋友有血光之灾。嘿!”

    我姐以前是有男朋友的,他跟我姐的共同点除了当初都是小混混外就剩下曾经同为共产主义接班人这一点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是很理解我这位有着华夏传统女孩儿的美德----内涵且拜金,的姐姐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我扯着嘴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熊样,在当今这个和谐社会里作威作福发生点血光之灾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听见我姐拉开了厨房的门,转过头就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鸡蛋和一布袋子的蔬菜,以及一瞬间变得有点古怪的脸。

    我姐碎碎念的话还回荡在我耳边,“还想骗我十块钱,十块钱能买五斤鸡蛋,你…”

    我羞涩的笑,“我想帮你干点活儿,不用惊讶。”

    我姐深吸着气,我看到她略微起伏的胸脯和深邃犹疑的大眼睛,拍着胸口下决心:“我以后会多帮你做家务的。”

    我姐表面很平静,抿着嘴唇不说话,但是我知道她内心一定很激动。我很了解,她这种闷骚性格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

    到锦绣楼的时候,别的服务员都还没来,后厨人员倒是都到了,没有向往常一样在里面叮叮当当的备菜熬高汤,而是全坐在大厅里围在一起说着话。刘佩佩低眉顺目的在吧台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我和我姐,只是抬起眼皮瞥了我们一眼,又迅速的沉寂了下去。

    我心里好奇,我姐心里也很好奇,“王师傅,怎么今天都不备菜了?”

    王师傅,就是王嘉莉的老爸,挥了挥胖乎乎的大手招呼我姐:“小陈,你过来,跟你说个事。”

    我姐满脸疑惑的走近他们的圈子,并在空余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没兴趣听她们讨论民族大事,往刘佩佩身边一靠,腆着脸想要瞧瞧她在干什么。

    刘佩佩似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收起了吧台上一叠画的乱七八糟的a4纸。电脑屏幕闪着莹莹的幽光,开机桌面,什么都没有。我有些丧气,像个捉奸却没能找到证据一样的小怨妇。

    “你…你,来啦。”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天的锦绣楼里有些不大正常,卫生或者食品安全的部门又要来检查了?我记得我姐说过,只要他们一来就得停业休整一天,还真是让人感到惊奇的设定。

    不过也用不着这么惊慌失措吧,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就连说话都语无伦次的。

    我“噗哧”笑了,说:“我去换衣服。”

    刘佩佩拉住了我的手,“不…不用了。”

    好吧,不用就不用了,看这样子今天又能休息一天了。我寻思着要是休假待会儿跟我姐要去哪里浪一圈,听说前天失乐园那边开了个水上乐园。小时候倍儿羡慕那些能跟爹妈到各种游乐园玩耍的小朋友,而我爹带着我去趟市里的开放公园我都能屁颠屁颠的乐上一整天。

    那时候没钱没办法也不想这些东西,现在我自己能赚钱了吃穿不愁,十七岁的骚年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划船不靠桨的yy中时,我姐走了过来。

    果然,今天不用上班了。

    走出锦绣楼我才知道,不是因为那几个吃饱了没事干的相关部门前来检查,而是因为大老板也就是刘佩佩的二叔要把锦绣楼盘出去。我姐说她听王师傅的意思,刘佩佩她二叔要把锦绣楼租给一个同学,过两天就来交接,要开接送站。

    这话锋转折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我姐呆愣愣的站在站牌下扶着电动车有些沉默,对面略显破旧的人才市场大楼前的广告牌子边,聚集着一群群的吃瓜群众。我想,她大概是想起了那些日子她自己也站在那东西面前抱着小本本抄上面电话号码的情景。

    毫无疑问,我命运多舛的姐姐又失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我姐说:“本来还等着锦绣楼开分店我能去当个店长什么的呢,不过也无所谓,正好有时间学装修了。”

    她反倒过来安慰我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现在我赚钱供你学成归来!”

    我姐眯着眼睛呵呵的笑,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只说了一句没着没落的话,“宝红一定很羡慕我。”

    我诧异,您都失业了,人家资产过亿的富豪会羡慕您?喝假酒了吧!

    我姐又说,“有妹有房,父母双亡。”

    这丧心病狂的设定!原来她一直都当我们爹死了。

    我非常明智的揭过了这一页,要不德国骨科医院创始人的棺材板可就压不住了。

    “我们去哪儿?”

    “我跟你走。”我坐上后座,搂住我姐坚硬壮实的腰肢,脸贴在她的后背上。

    “那我们去公园转转吧,顺便去方寸买本书。”

    方寸书屋就在公园不远的地方。我“嗯嗯”的应和着,一只手压着裙子,嘴里哼着刚从网络上学会的《大鱼海棠》。奔驰的电动车带起裹着热量的气流,吹拂着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来往的行人车辆。

    公园的防地震安全广场上,有大妈在跳舞,有帅哥美女在玩滑板跳街舞,也有熊孩子跑来跑去。没有碰见熟人,就连卖冰淇淋弹吉他的小哥和跳曳步舞的杀马特女孩也不在。一群穿着稀奇古怪服装,画着各种各样妆扮的少年少女在湖心岛的凉亭里休憩,迎来一片片游人或赞赏或疑惑的目光。

    我从浏览器上看到过,他们这叫“考斯普雷”,英文是啥意思我也没去查。

    “姐,你看,猫耳娘哎!九条尾巴的猫耳娘。”

    我姐没有理会我,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翻看着刚从方寸书屋买来的《登阳图秀虚实解析》,安静的像个画中走出来的美女子。旁边一个小屁孩不屑的斜楞了我一眼,好为人师的说:“那人考斯是妲己,土鳖!”

    现在的熊孩子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活该长大以后单身一辈子,难道我不知道那是cosplay吗!

    从那些coser的口中,我听明白他们是大学城动漫社团的成员,今天来这里跟另一个学校的社团来相互交流。很快我就看到了另一个社团的成员,一样穿的稀奇古怪画的花里胡哨,其中还有一个穿着解放军衣服的少年。

    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穿上这身衣服,就算相貌普通一些,看起来也真的很精神,何况那个coser还有点小帅。

    我姐皱了皱眉头,大概这里喧闹的声音打扰到了她,“我们回去吧。”

    “嗯。”我点着头,跟在我姐后面,又往亭子里面瞧了几眼。

    那位“解放军”正五体投地的拜服在一个黑丝红发小短裙的“萝莉”脚下,“板载”“斯国一”的乱叫。大概是日语,不过日语我只听得懂一句,也就没甚在意。

    我姐却冷哼了一声,嘟囔:“他们怕是忘了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什么意思?”我迷惑不解。

    我姐咬了咬嘴唇,把那本书塞到我怀里,叫我站在原地别动,她四处张望了下,捡起灌木根下的半截砖头就朝着亭子方向走去。

    人怂话多的我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我姐怒气冲冲的扬着砖头就对着那名“解放军”coser的脑袋拍了下去,紧接着就是一顿又踢又踹夹杂着“买了个表”之类的骂阵。

    coser们吓傻了,游客们也吓傻了,我姐又踹了那人两脚指着地上爬不起来的他破口大骂: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日/死你们这帮小犊子!”

    我懵逼了,我姐怎么突然就暴走了?失个业也不至于拿无关紧要的人来撒气吧,难道她以前当小盲流子的时候跟这个大学生有仇?眼看着被一群画的人模鬼样的coser围在中间被集体声讨的我姐,反应过来的我迅速掏出手机给宝红打了个电话,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就听她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说:“在人民公园湖心岛,那天一起看鬼步舞的地方。”然后宝红就挂了手机。

    大概是我姐当众行凶的彪悍让他们心有余悸,虽然围住了她,却也没有动手动脚,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拍照。被我姐揍了的那个人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捂着鲜血染红的后脑,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

    我短短的舒了口气,心里跳的厉害,腿也有点软,才发现两腿间湿了一片,热糊糊的暖流汹涌了一片。

    我居然被吓的尿了裤子!

    羞愤的好像挖个地洞,把脑袋埋进去啊!不过幸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湖心亭里的我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