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忽然觉得宝红训斥我的话一点都不错。这么多年我虽然跟没爹没妈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我姐对我的悉心照料让我养成了软弱且喜欢依靠她力量的性格。假如生活一直这么平平淡淡的进行下去,我想我到最后都可能还像个小鸡崽儿一样躲在她厚实羽翼的庇护之下。

    但是哪天我姐要是嫁人了呢,我真的能适应奔波紧凑的独/立生活么?

    对此我本人都表示怀疑。

    还有我那个亲爹,十几年后放出来,我总归是要给他养老的,不可能让他去打扰我姐。

    我决定要跟我姐好好谈一谈我的心理感受,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来让她相信我有替她分担生活重担的能力,我要变的坚强,我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我也能靠我自己的努力来挣钱养家。

    甘罗十二岁为使,曹冲六岁称象,葫芦娃生下来就能打妖精,而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像个软蛋一样被一个小矬子讥讽没出息

    。好气啊!

    所以,我一定得做出改变。

    有个少爷来要我电话号码时,我装作冷着脸拒绝了。我把他们当同事,他们却一个个的不是想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就是想把我当充气/娃娃使唤,那贪婪猥琐的眼神都不收敛一下就往我胸脯上瞟。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丫还是撒泡尿照照镜子,然后洗洗睡吧!

    我充满怨气的往沙发上一躺,曲着大长腿掏出手机给我姐发信息,:睡了没?

    我姐半天没回,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睡着了。我估计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她是一个比我要强百倍的人,不像我这样情绪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

    今天的公主服务区就我一个人,大概别的公主都还在奋斗,百无聊赖的我用金燕的免费wifi在手机网上找了一本小说看。或许是有人看到了我抱着一大袋子零食从宝红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少爷再来叫我去帮忙收拾包厢,我乐得清静。

    过了好一阵子,我听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声由远及近,女孩子的声音有点熟悉,带着一股淡淡的无奈,“都到这儿了,你就别跟了。你要的我都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那男声低声说,“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看在咱们从高中到现在一起六年的时间,你原谅我好不好?”

    女声冷冷的哼笑,“六年了,你都长不大,还要我说什么!你除了留给我一身的妇科疾病和伤心无奈,还有什么?”

    我张开眼睛,好奇的转过脑袋,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站在灯光向暗角落里的花架旁,离我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从那女孩子隐隐约约的面容和身材来看,她是我第一天上班时遇到的那个名叫小茹的妹妹。而那个男孩子并不是金燕的员工,身材颀长,穿着淡蓝色短袖短裤,英俊的脸蛋白皙而瘦削。

    小茹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我,眼神一亮,推开了扯住她手臂的男孩子,快步向我走来,“早就说没可能了,你不要打扰我工作!你去找你的那帮子哥们儿啊,我还要挣考研的钱,我还要吃饭,我还要买包买衣服买化妆品,你就别缠着我了。”

    那男孩子呆了呆,随即一脸惊愕,“小茹,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小茹一脸嘲笑,“那你要我怎样?人都是会变的,你就当我是个绿茶婊好了,我不想再跟着你忍饥挨饿受人白眼,我不想每天卖笑放骚的挣了钱却给你去打游戏!”

    男孩子难以置信的说,“那是我的梦想啊,你以前不是支持我的么,我们队伍今年一定可以...”

    小茹“嗤”的一声,颇为不屑,“别给自己的不务正业找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借口,你想想你都多大年纪了欧阳?二十三了啊!你再看看你现在会什么,专业课都不去,浪费着父母的血汗钱,花着我的卖笑钱,为了你那让人笑掉大牙的梦想!不是说电子竞技没有女朋友么,那你就抱着你的电脑过一辈子吧!”

    小茹哼哼唧唧的鼓着胸脯,拉了拉我的胳膊,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冲着我的脸直扑而来,“小公主,陪我走一下。”

    我脑袋一下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儿,这怎么还扯上我了?你们俩要演苦情剧,我还没看够呢。

    “去哪儿?”

    “去厕所。”

    我目瞪口呆的被小茹拉着进了公主专用的洗手间,透过盥洗室的门,正好可以看到那个男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沙发前。

    “这个...”我不知道说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拉做挡箭牌。

    还好我现在的身份是女孩子,受到那个男孩子敌视的可能性很低。“欧阳”啊,这姓氏一听就是主角,都市剧情的主角不都是这个模版么,先是女朋友不理解自己闹分手,然后他就会获得上天的垂顾开启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的日常生活。

    小茹抿了抿嘴角,醉醺醺的说,“小公主,陪我在这里待会儿,等他走了咱们再出去。”

    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那个男孩子并没有走,弓着身子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跟老僧入定似的。

    小茹双手撑在大理石面的盥洗台子上粗粗的喘着气,双眼和脸蛋都是殷红色,她身上的香水味儿和酒精味儿混合在一起,有点刺鼻。

    “呕...”

    小茹忽然嘴巴一张,无数不知名的食物在更加刺鼻的气味裹挟下倾泻到池子里。

    “呕!”

    又是一股,她表情很痛苦,猛烈的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我握住她的一只胳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你怎么样,怎么喝这么多酒!要不要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小茹咧嘴一笑,语无伦次的说,“没事,刚才遇到个大方的老板,二两大的杯子,喝一杯一百块钱的小费,这吐出来感觉好受多了。谢谢你啊,小公主。”

    我有点替她心疼,“那你赚了多少呀?”

    刚才跟那个男孩子说话时还挺清醒的,这会儿吐出来反而看着有点迷糊了。她嘿嘿的笑,拍了拍裙子腰间的口袋,“七百!”

    七百!那就是喝了七杯,堪堪一斤半,就这跟我爹有一拼的“服墙”特效,肯定不是啤的。

    “别动,我给你擦擦嘴角。”我掏出口袋里的纸巾,等她漱完口像伺候小孩子一样给她抹干净。

    她扭头瞅了瞅公主休息区的沙发群,那个男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搀扶着她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她抱着我的脖子,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她的腰很柔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光滑细腻、白里透红,很是诱人。

    我气喘吁吁的把她放在了沙发上,给她脱掉高跟鞋子,把她的大长腿抬上来放好,她就双手插在膝盖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我。

    她开始碎碎念,说话也有点大舌头,但我总感觉她的意识还没完全被酒精冲乱。不仅仅是因为她还记得我,还记得此刻正在金燕上班,她居然从头到尾的说起了跟那个男子在一起的事情。从相识到同桌,再到第一次牵手、亲嘴、滚床单...

    忽然我从她口中听到了“步兵”这个名词,我想起了我姐买的那盒《挪威的森林》,于是就问她,“步兵是谁呀?很有名的导演么,都去日本发展了?”

    小茹哈哈大笑,“步兵就是没有马,马赛克你知道么,小公主?几千年来马家出的这么一个败类,你居然不知道...”

    “哎哟,你可真chun!原来你不知道有码和没码的区别呀...”

    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不知道她说的是“纯”还是“蠢”,感觉自己智商又欠费了。

    她嘟嘟囔囔的骂着那个复姓欧阳的男孩子,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平静,没有时哭时笑的发神经,也没张牙舞爪的秀武力,嘟哝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休息区的公主逐渐多了起来,横七竖八、各种姿势的躺了一片,琪琪也忙完回到了这里。

    她瞅了瞅睡在我身边的小茹,微微楞了一下,“她怎么睡这儿了,又喝醉了?”

    听琪琪的语气,小茹经常喝醉。

    我“嗯”了一声,询问她一天的收获,琪琪无奈的笑笑说,“也就那样,要死不活。”

    “要死不活”是一个很形象的形容词,大概她今天运气没有我的好。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公主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去签名领钱,琪琪也站起来邀我一起去公主部,我瞅了瞅还没醒过来的小茹说,“她怎么办?快下班了,让她在这睡么?”

    琪琪说,“待会儿告诉她妈妈一声就行了,以前经常会有这种事的,妹妹们喝醉了很正常。”

    我想想也就明白了,妹妹不仅要陪唱,还要陪酒,自然会有喝醉了回不了家的时候。不过我对琪琪所说的“妈妈”有点好奇,于是我问她:“你说的妈妈是个什么职位啊?”

    琪琪带着我,一面走一面说,“妈妈就是妹妹的上一级,一个妈妈会管理很多个妹妹,给她们提供保护、分配利益。其实很多公主做着做着就变成了妹妹,大多数妈妈年轻时也都做过妹妹。有点像...”

    “古时候的老鸨子?”我试探的轻声接她犹犹豫豫的话。

    琪琪点头,神色很平静。我又不是清纯无辜、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宝红对待蒂娜妹妹的事情让我明白了现实社会的延展性。为了能挣钱,为了能生活的舒服一些,很多公主和妹妹从最初的单纯逐渐变得希望被潜。

    没有谁对谁错,通过自己努力改变现状的人都应该受到尊重。

    琪琪领了一百三,我领了一千零四十,四百的公主小费和六百四的包厢分成,我越来越觉得宝红对我有所图谋。她用糖衣炮弹让我深陷在金钱的攻势中不舍得离开,但我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让我献身为她挣钱是不可能的,她清楚我是“男孩子”,我也不会傻白到单纯的认为只是因为我好看全世界的人就都会围着我转。最终我也没能想明白,想想还是算了,我不认为她能强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情,就像我姐当初训斥我爹时说的那句话,“你要真不想喝,别人还能非得灌到你嘴里?”

    出了金燕,我存了一千整在银行卡里,然后从宝红给我的零食里找出一袋瓜子抱在怀里,一边嗑一边溜溜达达的往家走。

    半个多小时后,我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我姐屋里的灯还亮着,屋门大敞四开。她半躺在床上靠着墙壁,手里捧着一本书,手边就是那根二厘米多粗的铝合金大棒。

    她听到开门声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的瞅着我说,“回来了?”

    我缩了缩脖子,嬉皮笑脸的“嗯”了一声。

    她说,“我屋儿来,有话要问你。”

    我不情愿又不得不挪着脚步走进她的屋子,她穿着小内裤和白色轻薄的无袖小衫,没有胸罩,晃着两条修长洁白的大腿,抱着胸脯饶有趣味的盯着我,“你不解释解释么?”

    我咽了口吐沫,畏畏缩缩的说,“姐...解释什么?”

    我姐努了努嘴,说:“就说说你大半夜跟女朋友出去跑骚,为什么穿着女装回来,出去卖啦?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先前心里的那些打算在我姐这种无坚不摧的气势面前早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我姐怒了,抄起手边的棍子指着我横眉怒目的呵斥,“越来越不乖了,你给我跪下!”

    我一呆,我姐的棍子就朝我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