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零星的几声鸡鸣响起时,温暖的阳光自东方初升驱散黑暗,先是一缕两缕撕破初晨的清雾。

    慢慢的就连成了一片,暖阳驱散着晨霾,光临大地,预示着今日是个难得的明媚天气,一片暖阳透过憨牛子被风刮起的树脂划破了几条小缝的糊着黄腊纸的木窗照进屋内。

    昨夜入睡十分烧着的炕洞已经冰凉,泛着黑色的灰烬。夏宗孝裹着被子蜷缩在白夜身边,将露在素花粗布棉被外脑袋紧紧贴着不知何时盘坐起来闭目运气的白夜。

    白夜面色沉静好似无喜无悲像个木头人,但额头满头的密汗和身上散发出越来越炙热的温度看的出她正在一个紧要的关头。

    炕洞昨天半夜就熄灭了,屋内在没有别的冒着热气的家伙,屋内的温度好似比屋外的气温还要冷上几分。

    夏宗孝迷迷糊糊在睡梦中之觉得一阵阵夜寒冷,昨夜守在白夜床边熬了两个时辰,实在熬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尾,轻轻扯过一点被头掩住腹部,就着炕床下翻腾上来的热气竟然不知不觉睡死过去,还把盖在白夜身上的棉被都抢过来自己盖了。

    感受到身边有处地方不断散发着温暖,夏宗孝在睡梦中就不自觉的向着温暖靠近,紧贴着蜷缩在一旁,神色安逸像只熟睡的家猫......

    “呼...”

    一股浊气从由口中尽出,白夜顿时神色轻松,松了一大口气,目光一扫这两日的颓靡黝黑深邃的黑眸中带着熠熠光彩,神色虽然依旧带些疲累但以不复病态的苍白。

    气沉丹田,丹田之中那股寒气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白夜心中疑惑,按照她心中的计较,那股寒气虽然敌不过她丹田中的纯阳真气,但绝不可能这么快被“消灭”,目光落在屋内唯一那张四脚榆木的方桌上,上面那个还剩着碗底黑褐色药渣的瓷碗。

    自己的伤势好的那么快,除了那碗刺鼻苦涩的汤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宗孝说的没错,这个村子果然有古怪,宗师拼死一掌催到体内的真气,连纯阳真气一时间都那它没办法,区区几碗汤药下去竟然就化解了?实在古怪......”

    白夜皱着剑眉暗自思量着,她躺在床上这段时间,夏宗孝一直在她身边气懑的碎碎念嘀咕着他们这段世间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她从夏宗孝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大概。

    可不管任她怎样回想就是无法想起那夜翻入卫王大营之后的事情,跟不必说夏宗孝怨念极深的夸张的述说着自己在那个山洞中的“暴行”?

    真的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每想极尽回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大脑就欲裂难忍。

    而这段空白记忆之前及之后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夜灌了一坛黄汤在和狼子一席话之后,翻入大营......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醒来,怀中躺着衣衫不整的夏宗孝.....疑惑的出了山洞...两个宗师袭来...厮杀...护着夏宗孝逃命...荒山野林...失了方向...最后的悬崖畔...以命换命毙了一个逃了一个,最后她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伤势,昏死过去......

    她昏迷倒去之前,连夏宗孝惊慌失措的表情连眼神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无论如何就是记不起那段脑中的空白......

    “冷...冷...小骰子...火炉...汤婆...”夏宗孝睡得迷迷瞪瞪,脑袋不住的往白夜那边蹭,紧紧的裹着粗布棉被,睡梦之中仿佛回到了汴京的卫王府的寝宫迷迷糊糊的嘴唇微动低声糯囔。

    白夜低头,看着裹着被子像孩童一般蜷缩着喊冷的夏宗孝。神色犹豫,眼神复杂。

    事情已经脱离的预想的轨迹,一切都来得太过诡异突然,让她措手不及,不知如何面对夏宗孝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纵使她身边的人和她自己一直把她当成男人,可奈何实为女儿身。平日里与弟兄们厮混,喝花酒,打群架,调戏舞女歌姬街上俊俏小娘与男人无异,可午夜梦回,夜半梦醒时分,才意识到自己原是女儿身。

    小时候不懂,也就稀里糊涂的过了,但渐渐长大开始懵懂了,她也曾经问过她爹,为何她看别的男娃儿都是站着迎风...而让她...那次她被他爹狠狠的揍了,三天下不了地,从哪之后再也不许她和以前的玩伴玩耍...也不许与人一起......

    只是那之后便日夜逼她习武练功不在允许她在外厮混,把她扔到了九镇幼军之中,还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那年她五岁:“你给老子记住!我们白家九代单传世代将门!从上到下,就是伙房的耗子也都是带把的!

    就是不带把!我白家也只有跨马提刀血染沙场的汉子!没有涂脂抹粉的娘们儿!”

    自此之后,白夜再也没敢问起为何自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她不敢,她害怕,让别人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只是更加努力的在营中习武,用拳头,让那些比她高比她壮比她大的敢来欺负她的幼军鼻青脸肿。

    她比那些男娃儿们更疯,更狠,更顽劣,打的他们怕了,俱了...十岁那年她就是幼军之中的混世魔王了,拉拢蓟镇幼军子弟和别镇幼军子弟混战,一镇敌八镇打的其余八镇幼军子弟伤痕累累鬼哭狼嚎..“一战成名”。

    打的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折了左臂,断了肋骨,口中溢血,立在那里身影摇晃如同随风柳絮,脚底生根却似古树根深,方圆数丈之内无人敢立。

    目露凶光环伺四周,如同沉怒呲牙的稚虎......

    那日恰逢大都督魏冉巡营望着满目狼藉“尸横遍野”的幼军大营,没有动怒没有惩罚盯着白夜却道了句:“白氏虎子...”转身离去。

    那一刻,她爹脸上自她懂事以来就不变的冰冷寒霜化了,露出她从来没见过的光亮,目光中不再是冰冷厌恶,而是淡淡的喜悦与欣慰......

    白夜眼神迷离中带着愧疚轻抚着夏宗孝那张比她更像女人的俊俏的脸和他眉角处那道浅浅的疤痕囔囔的自语道:“......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夏宗孝睡梦朦胧中,无意识蹭了蹭脑袋想让脸上那片温暖贴的跟紧实些,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紧蹙嘴中轻轻的嘟着:“曲沃?...去噢?...娶我?”

    刹那间,屋外万丛金箭似的晨光,穿透了朝霞,散尽了晨雾,射进屋来,斜洒在白夜身上,白夜沐浴着朝阳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柔水暖阳......

    白夜笑了,略带粗糙的手掌轻轻的磨搓着夏宗孝白嫩的脸颊,引起他皱着眉头脸部抽搐的不快...所有的犹豫迷离一扫而光,脸上浮现谜一般的淡笑声音平淡却又似山峦般厚重:“好啊...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