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蒙蒙的细雨密密地斜织着,轻轻地、细细地、在江面上织出一道巨大的帷幕。雨中的长江,虽然没有了晴日的鳞鳞金波,却显示出那特有的矜持、深沉和庄重。

    长江之上,数百艘满载货物的船只浩浩荡荡地顺流而下。船上的船夫个个经验老道,长篙短桨拨动之间,船已经稳稳当当地向前疾驶。每一艘船仓中都隐伏着五个身穿黑衣,体形剽悍强壮的护卫,目中精光闪现,如鹫鹰般巡视着江面。

    最前面的一艘船上,五个人正在船仓中饮酒闲谈。五人之中一人做客商打扮,样貌俊秀,如世家公子一般,另一年长之人帐房先生打扮,剩余三个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保镖。五人却是不分尊卑,一起谈笑风生。

    “老二,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这不声不响地,不是想把我们给卖了吧?”说话的人正是史家二兄弟中的老大史龙。其余诸人分别是狼军二当家的岳亮,以及史虎、破贼校尉铁瓦格、上庸太守董和。

    原来与纪严把酒商谈了一晚的岳亮,第二天清晨就从狼军中挑选出五百精通水性且剽悍勇猛的士卒,然后带领史龙、史虎和这五百士卒星夜赶回上庸。

    上庸太守董和早已接到命令,预备好百艘满载财宝、兵器和粮食以及其他各类货物的船只,在汉水南岸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候数日,而岳亮并没有进入上庸,直接奔向与董和相约的地方,也不做任何说明,便分配好人员,下令开船顺汉水东下,直抵襄阳。

    岳亮抬头看了看一脸迷惑的众人,笑道:““哈哈,放心吧,我想卖也没人敢要。白老大出去寻访人才了,咱哥几个也不能闲着,我是看你们闷得慌,所以带你们出去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青山绿水,美不胜收啊。”

    史虎一听岳亮是带他们去玩的,立即高兴地拍起马屁:“还是二哥对咱俩好,想想咱以前是什么生活啊,整日穿梭在枪林弹雨中,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要想出去玩,没钱没时间,现在咱也是腰缠万贯的主了,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这小子头脑就是简单,出去玩要浩浩荡荡带着数百艘船吗?

    “对了,船到哪儿了?”岳亮看了一眼董和问道。

    董和伸头和船夫交谈了几句,回身说道:“快到樊城了。”

    “史龙,你去吩咐一下,船到襄阳时停船靠岸。董太守,这两箱珠宝你随身携带,此去荆州结交荆州牧刘表手下,定然耗费巨大,如果钱财短缺,立即派人到上庸去取。铁瓦格,你率领五十名士卒跟随董大人,一定要保证大人的安全,出了差错,提头来见。”岳亮雷厉风行地布了数个命令。

    上庸太守董和、破贼校尉铁瓦格都恭敬地说了声:“听凭大人安排。”

    “对了,董大人,你此去荆州还要注意寻访人才,现在我们狼军所缺少的就是大量的人才,汉中、上庸两地已是捉襟见肘,两地的官员几乎都是人人身兼数职,负担甚重。如能寻访到一些才能出众之人,要尽一切努力将其收入我军旗下。”

    “是,属下遵命。但不知将军你欲何往,不久以后,赤狼军就要返回,如果问及大人去向,不知属下如何作答。”董和心事重重地问道。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神秘蹊蹊的,如果出了事情,自己这个同时失踪的太守肯定是人头不保了。

    “董大人,从现在起,你要记住几件事情。一是此去荆州,你的身份是汉中特使,不是上庸太守;二是从今天起,你从未见过我,除非我主动派人和你联络,其三,赤狼军回来后,汉中必会传来对他们的部署,至于我的动向,你无需顾问,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很快,船到襄阳,董和和铁瓦格上岸后,遵照岳亮的指示,并不与众人告别,头也不回地很快消失了。而岳亮率领船队也不作停留,所有船只一律全向下游疾驰。

    两日后,众人已经抵达荆州江夏,岳亮站立船头,看着浩淼的长江水面,烟雾迷蒙,情不自禁地朗声吟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哈哈,阁下文采惊人,但却搞错了地名。”岳亮声音刚落,便听见江面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随即十来艘战舰从烟雾中穿了出来,缓缓靠近岳亮等人的船队,战舰上一面绣着“黄”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在猎猎江风中,出噗噗的声音。

    岳亮立即暗示史龙命令所有人小心戒备,然后抬头看了看那舰之人,高声问道:“不知大人是哪一路军马,小人班门弄斧,还望大人海涵。不知小人诗中有何不妥,请大人不吝赐教。”

    “我乃是江夏太守黄祖,今日巡江至此,听闻江上传来吟诵之声,一时好奇,特来看看。不曾惊扰了你们吧?”

    “大人公务繁忙,是我等惊扰了大人才是。”岳亮一听居然是这江夏之主,可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连忙谦恭地说道。

    “哈哈哈,你这诗虽然颇有文采,却是地理位置不熟。你等从北而来,定是沿着汉水而下,而这白帝城和江陵都是在南,所以你这诗中岂不是混淆吗?”

    岳亮不觉面色一红,还在白老大不在,不然非让那小子笑死。只好假装糊涂地解释道:“在下愧疚,惹大人笑话了。我等原本是扬州一带的商人,这几年一直在北方做生意,此次因家中有事,所以才携带所有资产回老家去。”

    “哦,你们是商人。”那黄祖忽然眼中一亮,随即说道,“各位既然来到我江夏,我自当尽地主之谊,还望各位停船休息,我派人去府中备下酒席,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黄祖听闻自己是商人后,居然邀请我们去他府中做客,定然是看上我们身后这数百艘船上的货物了。”岳亮心中立即明朗了黄祖的用意。

    “大人,我等归心似箭,期盼早日到达家乡,就不麻烦太守大人了。”

    “怎么,是不是你等瞧不起我黄祖?”

    “大人误会了,我等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小小商人,怎能与您这一方太守相比。只不过……?

    “既然如此,无需多言。来人,开船前面领路,带领我这一众朋友去夏口。”

    岳亮还未说完,已被黄祖打断,史龙、史虎两人拳头一捏,就要难,岳亮连忙阻止。这大江之上,众人的船只又怎是战舰的对手,更何况此地是江夏的地界,一旦打起来,即便众人能跳水逃生,可这百艘船上的财宝可就全送给江龙王了。还是见机行事吧。

    岳亮带领史龙、史虎以及十名乔装改扮的狼军士卒登岸后,现这江夏倒是民生安乐,此地毕竟未曾经受战乱,所以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还算富足。

    黄祖一路上倒是热情备至,不时给众人介绍着当地的人情风俗,并连连问起岳亮船中所载有何货物,可否在江夏销售,以充实这江夏市场货源。一副心系百姓的善良面孔,但眼中露出的贪婪之色却让岳亮更加戒备起来。

    夏口至江夏不过数时行程,但黄祖一路唠唠叨叨,居然一直拖到夜色渐渐浓厚起来,才到江夏城外。

    江夏太守府中,黄祖居于主位,端着酒樽开口说道:“各位,今日本太守甚是高兴,能够结识一位大富豪。对了,我还不知道诸位姓名,可否相告?”

    “在下姓岳名亮,这两位是在下聘请来的保镖,他二人是孪生兄弟,哥哥叫史龙,弟弟叫史虎。”

    “果然是豪杰风范,来人赐座,大家供饮此杯。”

    “承蒙大人厚爱,盛情款待我等,亮实在是无以为报。”看着黄祖一脸的虚情假意,岳亮知道这位太守大人绝对没有真心结交朋友的意思。

    “阁下既然如此豪爽,我也不必拘泥。我确实有一事相求,还望阁下予以帮助。”

    岳亮一愣,酒还没喝上了,你小子就蹬鼻子上脸了,我刚开口说要报答你,你就有要求了,这也太心急了吧。不过强龙不压低头蛇,还是先看看你个老家伙想要什么。

    “不知太守大人有何事,亮如能尽力,定然竭尽所能。”

    “此事对阁下来说,不过小事一桩,如今天下战乱纷起,为保一方太平,我是夜夜苦思冥想,不得安眠。现在江夏已有数万军队,足以保百姓安宁。只可惜这粮饷却是难以继日,不知阁下能否慷慨解囊,以助军资?”黄祖果然是个厚脸皮,毫不掩饰地说明了要钱的意思。

    岳亮抬头重新打量着黄祖,此人身子又粗又大,面孔臃肿,嘴唇肥厚,黑色的眼珠无耻地向外凸出,在瞳孔的表面上假装出善良的倒也不算愚蠢的微笑,下巴上的胡须如火烤过一般,泛着枯黄色。整个人从整体上就给人一种势力的感觉。

    “大人为民*劳,小人自当贡献绵薄之力。我在北方经营数年,略有家资,愿意贡献黄金百两,不知太守大人以为如何?”

    那黄祖先是面色一沉,很快又转为正常,哈哈笑道:“好好,阁下果然是仁爱慷慨之豪杰,黄金百两足以挡我一时之需。来,喝酒。”说完,却借遮面饮酒之机,向旁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即起身说道:“阁下太过小气了吧,你那数百艘货船,每一艘都吃水很深,可见装载沉重之物。为何却只舍得百两黄金?是不是不愿救济我江夏士卒?”

    “我靠,你小子果然是生在江边的,一张嘴就是气吞山河,要不是我怕多生事端,别说百两黄金,一个子儿你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岳亮满肚子的气愤,却是直接看向黄祖问道,“不知太守大人想要多少才能满意?”

    黄祖假意斥责道:“王威,不得无礼。”然后又转头说道:“属下失礼,还请诸位见谅。但是阁下此话可就令人心中不快了。我并不是强人所难,既然你等不愿意,我黄祖决不强求,免得被人耻笑。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再送各位回船吧。我还有要事,就不陪各位了。各位慢饮。”说完,晾下岳亮等人,拂袖而去,神色甚是懊恼。

    “这家伙胃口不小,我们要小心点。”回到黄祖给众人安排的馆舍后,史龙不无担心地说道。

    “在黄祖心中,我们不过是个平常客商。黄祖是个傲气十足的人,今日我们已经激怒他了,晚上一定要小心提防,明天早晨天一亮就赶快上路。”

    一夜竟然安全无事,第二日清晨,岳亮等人刚出卧室,那黄祖已经派人前来传报:“太守身体不适,不便相送,让各位自行赶回。”岳亮心中甚是疑惑,这黄祖搞什么,难道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还是另有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