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外,几个御史跪倒在地上,为首的正是佥都御史黄烁,此时他头发散乱,面容憔悴,模样凄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是没人注意到,他的嘴角边上还存有一丝笑容,似乎是得意,又似乎是残忍。

    在黄烁的身后还站着几十个士子,口喊孔孟之道,嚷嚷着要铲除奸臣,以正朝纲。情绪十分高昂,好像死了亲娘。

    百姓不得接近皇宫禁地,只得远远观望,涨点见识,以后也好在亲戚好友面前吹嘘。

    一个穿着麻衣的百姓挠头道:“这又是怎么了?瞧他们的打扮似乎是御史和国子监的士子,难不成又要弹劾谁?”

    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还请员外明示,也好让我等涨涨见识……”

    胖员外见众多百姓看了过来,心里顿时虚荣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早朝时佥都御史列举出秦阳侯八条罪状,奏请陛下诛杀秦阳侯!”

    百姓中一阵惊呼,一人大叫道:“八条罪状,这要是坐实了岂不真的要把秦阳侯砍头……对了,秦阳侯是谁?”

    胖员外皱眉道:“这你都不知道,秦阳侯可是咱们大明有名的财神爷,前些日子朝中国库多出来一千万两银子,你总知道吧,那就是这位侯爷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爷爷哟,我平日里连一两银子都捡不到,他竟然能捡一千万两,确实当得起财神爷的名头,回头把这位财神爷的牌匾放在家中祭拜,没准还能沾沾财运!”

    胖员外撇了撇嘴,道:“那算什么……”

    百姓们见员外这副反应,便知道其中还有猛料,急问道:“员外,还有什么事,您都一并说了吧!”

    胖员外得意道:“你们今日有去华胥买东西吗?”

    “那自然是去了,一大清早就赶了过去将家中所用之物买齐了,现在华胥搞什么……对了,是打折促销活动,现在的货物只要以往八成的银子就能买到,不早点过去恐怕就被买完了。

    对比华胥才知道,其他商家都黑了心肝哟,把货物的价格抬那么高,这不是要了咱们老百姓的命吗?人家华胥物美而价廉,背后的东家堪称仁义!”

    胖员外嘿嘿一笑道:“华胥背后的东家就是这个秦阳侯……”

    还没等百姓们反应过来,他继续说道:“而且传闻华胥的背后还有太子的影子!”

    “太子!”百姓们震惊到无以复加,反问道:“太子殿下如何能行商贾之事?员外,你怕是在诓我等的吧!”

    言辞被质疑,胖员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恼怒道:“消息绝对可靠,我怎么会骗你们,我的一个侄子在东宫内当差,是他告诉我的,太子感受到了民间疾苦,物价虚高,所以才开设华胥给咱们百姓一条活路,这是仁政善举!”

    众人汕汕一笑道:“员外说的是,太子有明君之相……那这些御史弹劾秦阳侯,陛下惩治侯爷了吗?”

    “自然是没有,否则他们还在这里跪着干嘛?你们看见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官没有,对,就是那个看起来特别猥琐的,他就是佥都御史黄烁,昨天他弹劾侯爷,然后被侯爷在朝堂之上打了一顿,哈!听说还被吓尿了……”

    百姓中传出一阵哄笑声,对他们来说大官的丑闻是最好的谈资,比如谁家小妾偷情了,谁家醋坛子又翻了,谁家父子成了连襟兄弟等等,都能极大的满足民众的好奇心,让他们知道高高在上的官吏也都时刻展示着人性的丑陋。

    “愚民!”黄烁心底暗骂一声,然后咳嗽了两声,大喊道:“臣佥都御史黄烁奏请陛下惩治不法之徒!”

    跟在他后面的御史和士子们也跟着嚷嚷起来,站在宫门口当值的甲士也不敢上前阻拦,毕竟人家是御史,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不搭理恶心,黏住了更恶心。

    突然,从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小厮大声呼喊道:“老爷,赶紧回家吧,家中出事了!”

    黄烁呵斥道:“胡闹,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情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小厮见自家老爷发话了,咬了咬牙道:“老爷,公子和三夫人被捉奸在床,二夫人带着一大群人堵在了门口,寸步不让,如今公子和三夫人还光着身子呢。管家见情况不对,赶紧差遣小人前来禀报!”

    黄烁白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跪在他后面的御史们赶紧将他扶住,然后扶着他匆匆离去,一刻也不停留。

    围观的百姓瞬间沸腾了,天大的丑闻,包含人性、伦理以及爱情的丑闻就在今天公诸于世,凭这个就能吹嘘一年。

    站在宫前叫嚷的士子们跟见了鬼似的,随即一个个无声无息地离去,脸臊地通红,他们被邀请来助威的理由便是曹唯不守礼法,殴打大臣,但是现在看来被殴打的这位大臣家中似乎存在更加不守礼法的人,这还助什么威!

    半个时辰后,这场闹剧被禀告给了皇帝,朱祐樘愣了一下,笑骂道:“这个曹唯真是半点亏也不愿吃,下手真狠,想必黄烁丢脸都丢尽了。

    如果朕所料不错,不出明日这整个京师都会听到消息,这样也好,朕本来就很头疼,现在麻烦解决了,朕也就宽心了。对了,你可查到黄烁为何无缘无故要弹劾曹唯?”

    萧敬恭谨道:“陛下,黄烁最近和右宗人来往密切……”

    朱祐樘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冷哼一声道:“世间麻烦事皆由贪欲而来,朱桢真是越老越不成体统了。不过他这回可是选错了对象,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朱桢也很快就要倒霉了。”

    “陛下所言极是,就依曹唯那猴崽子的性子,右宗人恐怕是不得安稳了!”

    朱祐樘和萧敬都知道曹唯是个什么性子,虽然平日里待人有礼,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只要有人敢招惹,绵羊瞬间就会变成恶狼,吃人不吐骨头。

    “朕就不管了,朕也看宗人府不顺眼很久了,拥有宗室内部诸事,教育宗室子弟之权,却屡屡有皇室子弟作奸犯科,丢尽了皇家的颜面,正好这次也能给宗人府换换血。你去告诉曹唯,放手施为,别闹出人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