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者,性直仁厚也。弘治年间,由锦衣卫千户,擢指挥佥事,后任锦衣卫掌镇抚司事指挥佥事。盖其为人正直,不同流合污,废黩数次余。其不畏权势,公正治狱,享誉朝野。

    不得不说近年来朝堂的稳定和牟斌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锦衣卫在牟斌治狱期间,与东厂厂督萧敬蜜里调油,这个“油”应该是指牟斌替萧敬焗了油,不可能是萧敬替牟斌焗了油,因为萧公公做不到……

    不仅如此,牟斌还与文官关系不错,放松了锦衣卫对官员的监管,让朝臣和民众们对锦衣卫印象深刻的,不再是“恐怖“和“血腥“,而是“公正“和“仁厚“。所以虽然文官对厂卫依旧憎恶,却唯独为牟斌感官不错。

    就是因为大家关系都不赖,所以朝堂之上文官和厂卫之间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

    总的来说,牟斌有节操、有底线,会做事,也会做人。

    “这些牲口能够克制疫病?而且还是你这位乳臭未干的学生发现的?”

    牟斌指着梅公博和曹唯身后的几头牛,神色神色不善地问道,若非梅公博的信誉一直很坚挺,牟斌能把他摁进粪坑里清醒清醒。

    梅公博见牟斌不信,急忙说道:“事关百姓生死,我梅公博岂敢胡言乱语,牟大人,事不宜迟,百姓耽搁不得啊!”

    曹唯也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大人可还有别的选择吗?”

    牟斌诧异地看了曹唯一眼,又看了满脸焦急的梅公博,心底终于动容。爱民如子的梅公博绝不会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况且自己已经真的别无选择了。

    疫情久久得不到控制,自己该如何向皇上交代,皇上临行前的叮嘱不仅仅是关切,也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作为主子的鹰犬,倘若办不好主子交代的事情,那么这鹰犬还有用吗?更主要的是,等自己失势之后,文官们真的会像表面那样心慈手软吗?

    牟斌当即调集人手,在整个扬州城范围内搜集患了病的健壮牲畜,然后按照梅公博和曹唯二人讲述的法子治疗百姓。无论是否患了疫病,胳膊上都要来一刀,动刀的人还是菜市口买猪肉的屠夫,看其动手的架势更像是剁手而不是划伤口,一点也没有医院里的护士小姐姐温柔……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真的有效。不出两日,城中大多数患病百姓的体温都降了下去,身上的红疹也少了许多。牟斌看着广场空地上数千头的牲口两眼放光,强烈要求再给百姓来一刀,说不定百姓就会直接痊愈了,这被曹唯严厉制止了。

    若是有人没死于令人闻风丧胆的天花,却莫名其妙死于破伤风,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其墓志铭上可能会这样写道:时扬州疫病横行,某艰难困苦苟活于疫病之下,不料两日后,丧命于破伤风,岁二十卒,呜呼哀哉!

    “牟大人,这几天聚集在此的百姓不得用被褥捂起来,不得饮生水,生水需要烧开后方能饮用,严谨随地大小便,否则无论男女老少,都将其吊起来打……”

    经过这几日相处,牟斌发现曹唯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做事情不慌不忙且井井有条,比之沉淫在官场二十年的老书吏也毫不逊色。既然他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自己照办便是。

    此子这次立了泼天之功,救了整个扬州城,现在城中的百姓见到无不拜倒跪谢活命之恩。想必日后也定会平步青云,趁其还没有得势之前交好,绝对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曹老弟,老哥给你拨调几个人手,有什么事吩咐手下照办就是了。话说老弟如何知道患疫病的畜牲能够医治天花?”

    曹唯心里暗自悱恻,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当我爹都可以了……然而面对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曹唯很识相地没有说出来。

    “我曾踏足山巅,也曾陷入低谷,也曾遇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

    曹唯见牟斌神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小子从小就爱瞎琢磨,前几天看到同时患病的人和牲口,人都病死了,牲口却活了下来,甚至痊愈了。

    小子便想,牲口体内是否存在克制疫病之物,倘若将这些东西移到人体内,那么人是否就也可以痊愈,甚至再也不会患疫病了……”

    牟斌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地赞赏,大笑一声,然后拍着曹唯的肩膀道:“老弟,你可知道你这瞎琢磨救了几十万性命,你是一个有福缘的,日后若是有机会去京城,不妨去老夫家中走动走动。”

    曹唯知道这是牟斌在向他示好,也不敢托大,当即向牟斌拱手道:“只要老哥家中没有准备皮鞭、绳索以及蜡烛等贵重物品,小子一定去……”

    …………

    京城,文华殿。

    夜已深,穿着明黄便袍,头未着冠的朱祐樘还端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朱祐樘以勤勉之心,小心翼翼地促使着明朝的中兴。

    朱祐樘身体不怎么好,但是却勤于政务,不仅每天必上早朝,还开了午朝,甚至也恢复了晚朝的制度,又重开了,经筳侍讲,向大臣们询问治国之道。

    朱祐樘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奏疏,心情无比烦躁。这几日从扬州府传来的奏折满是噩耗,令他彻夜难寐。现在根据奏报来看,死于疫病者多达五千余,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正在患病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急促的脚步声在深夜的殿外长廊上回荡,朱祐樘心头愈发沉重,仿佛压了一块重石般喘不过气来。

    这几日已经是数次听到这种急促的脚步,每一次都是扬州府传来的恶报,无非就是又死了多少人……

    不一会儿,一个宦官走进殿内,跪倒后,气喘吁吁道:“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急奏,梅公博的学生曹唯寻到克制疫病之法,目前扬州城内疫病已经得到控制,牟指挥使不日便会回京……”

    “什么?”朱祐樘呆立片刻,随即面露狂喜,当下顾不得君王仪态,三两步跑到宦官面前:“扬州府内疫病控制住了?”

    “奴才为陛下贺,陛下洪福齐天,扬州府瘟魔已经被梅大人的学生曹唯降伏。”

    朱祐樘平复了一下心情,深深呼了一口气,多日来笼罩在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了。

    “梅公博果不负我,收了一位好学生。国之大喜,民之大喜啊。这是大功德,需要重赏,召集三位大学士,来文华殿议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宦官狂喜,立马拜倒在地:

    “奴才刘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