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抱着东西走向土包,齐昊飞气得不轻,他看来像是那种猥琐的小人?但气归气,他还是把一直盯着聂言的茶寮老板叫到面前。

    慕容烟养着一头黑长顺滑的好头发,可惜没了桑儿,聂言自己就不会打理这么长的头发,只能将头发编成发辫,外面裹了一圈蓝布,加上一身粗布蓝衫,倒活脱脱的成了一位乡间少女。她又好奇地捏着手里的那张面团又像硅胶一样的皮,扯开来薄薄的一层,上面还粘着黑色的毛发。她依言抹了点水在这个东西上,往脸上像敷面膜似的一罩,便服服帖帖地贴在了脸上,眼耳口鼻的位置竟然分毫不差!

    她动了动脸,做了几个表情,除了稍微闷了一点以外,竟然感觉这个面具可以贴合着脸上的纹路丝毫不差。她十分惊讶,这怕是现代科技也完成不了的工艺吧!

    从土包后面出来,狼狈的美少妇已变成了个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女,她难掩兴奋地跑向齐昊飞:“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镜子给我看看?”

    齐昊飞怪物似的盯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八成是疯了!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摘下来!”

    齐昊飞一把将她拎上马,这回他坐前面让聂言坐在马后。马鞍上放了长剑和一个大大的包袱,齐昊飞又让茶寮老板装了几个馍,一并放在马后。

    这回聂言也顾不得避讳了,环了他的腰将自己安置稳当:“这个太不方便了,跑着还容易散。不如我们去买点布,我做个背包背着,不是方便很多?”

    为了避开宁王的追踪,齐昊飞不敢投店也不敢走大路,两人一骑专走那些乡间或无人的小路,有时还故意绕几个圈子故布些疑阵。遇到有小镇子的地方,齐昊飞也会进镇去添置些日常用品,倒依了聂言的话,去卖布的店子里买了点布料和针线。让齐昊飞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娇小姐非但没有叫苦叫累,还专心致至地缝制着她的背包,一路上除非必要,她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其实路上聂言也不是没想过逃跑,不过齐昊飞早有防备,也不知在她手腕上套了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伸出钢刺,如果齐昊飞不替她解除机关的话,那钢刺就会扎穿她的手腕。聂言也不知道真假,但已不敢再拿自己的手来试。

    几日没洗澡了,聂言混身难受得很,齐昊飞自己也不舒服,于是终于找了户农家借住一宿。这是一个猎户人家,只有夫妻两个和一个老娘单独住在山上,是以齐昊飞才放心住下。

    久居山上难得来了客人,这家农户十分热情,将家里珍藏了年节吃的晾晒好的野兔、野猪肉都拿了出来,这家的男人还把用皮毛下山换的酒也从地下挖了起来。聂言沐完浴出来时,他们已将好吃的摆好了一桌,农妇把她往桌边推:“来来来,聂姑娘快坐下,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兄妹不要嫌弃啊!”

    为了方便,他们便装作了兄妹,不过齐昊飞谨慎地不肯用自己的姓氏,聂言便建议用了自己的真姓。

    被这么热情地招待,聂言心底暖暖的:“嫂子,我们就是暂时借住一下,你们也太客气了。”

    那农妇从厨房里又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炖肉放在他们面前,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哎,我们这里呀,一年也见不着几个人,难得来个客,我们可是高兴得很呢!”

    家里没有酒杯,朴实的汉子倒了一碗酒给齐昊飞:“幸好你们找到我们家,眼看着外面就要下大雨了,山上一下雨土就容易塌,若是再遇上个豺狼豹子什么的,你们可危险着哩。”

    仿佛要应他说的话,天上打了几个闷雷。

    那边农妇把瞎眼的婆婆从屋里扶了出来,对他们说:“你们的马我已经拴到后面的柴房里了,晚些我拿些大豆给它吃。那这畜牧也累得很,你们定是跑了不少路吧?”

    齐昊飞笑说:“是啊,过两天是我们爹的寿辰,我们要赶回去祝寿呢。”

    聂言帮着农妇给大家碗里添了饭,那汉子问:“聂兄弟哪里人?”

    “西海郡。”

    农妇久居山上,最远也就是去了山下的镇子自是不知西海郡是什么地方,但那汉子曾经把毛皮卖给过西海郡过来收货的人,也听过那边的事情,叹道:“那可是个好地方!西海郡有个齐家,聂兄弟可听过?”

    聂言默默地扒着饭,闻言看了齐昊飞一眼。齐昊飞则笑说:“那自然是知道的。”

    汉子说:“齐家可是好人呐,他们收皮毛的价格比别人家都要高些,我的皮毛只卖给齐家,不卖别人。”

    齐昊飞往他墙上看了一眼,那里还挂着炮制好的各种动物皮毛:“那也是你这些皮子好,他们才肯收的。”

    说到自己拿手的事,汉子就来了精神。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怎么制皮毛好,怎么防虫,又是哪种动物最难猎,哪种皮毛最值钱。聂言发现说起这些来齐昊飞也是头头是道,还教了些这个乡下汉子不知道的事,原来他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转了转手腕上的铁环,她心想,这又哪里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吃完饭,聂言提出主动帮农妇洗碗。那边汉子是难得遇到个知音人,这酒就喝不完了。

    “大哥,我看你这身手和手艺,怎么会住在这山上?”

    汉子喝多了,脸面有些泛红,说话也就更坦白了。他叹了口气,拍拍齐昊飞的手:“聂兄弟,你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

    “我们这里山多,野物也多,每家每户都会上山打猎。当初我爹可是这个镇上最好的猎人,也挣下了一些家产,这个木屋就是我爹当年上山暂时住的地方。”

    “哎!”他叹了口气,“原本我们在镇上也有个新建的宅子,前几年我爹死了,我大哥大嫂就把镇上的家产占了,把我们赶到这山上的木屋里来。来也不来吧,反正都是打猎,住哪儿不是住呢?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看到娘眼睛瞎了,便把她赶到猪圈里住。我们夫妇看不过,才把娘接到这山上来一起住的。”

    说到这里,聂言刚好洗完碗出来,她接口问道:“可是你们不是说山上还是狼什么的吗?住着不安全吧?”

    汉子拍拍桌子,又灌下一口酒:“谁说不是呢?我只能在外头安些防野物的木桩子,平日里我出去时让她们把门锁好罢了。”

    “你们为什么不去把财产抢回来?既然都是亲儿子,继承权谁都有的吧?”聂言握了拳头,有些义愤填膺,她平身最见不得就是这样的事情。

    那农妇也从厨房里出来:“抢不过的。他大哥是镇上的一霸,谁都不敢惹。”

    聂言还想说什么,门外的一声响雷却暂时止了她的话。农妇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这雨落了就是夏天了。”顺手关上了窗门。

    这边齐昊飞向他们道:“夜了,明日我们兄妹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二位了。”

    这间木屋只有两间房,于是便聂言和农妇及她的婆婆住一间,齐昊飞和那农家汉子住一间。但床铺又硬又小,又加之有外人在,聂言便是很累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想念洛星宸了。在洛星宸的身边,她总是睡得很踏实。

    人,都是有依赖性的吧?

    她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她一向以为自己很独立,什么都能自己做不用靠别人,但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的确很多事都超出了她的控制,让她有些无能为力。但每一次,原本很讨厌她的洛星宸都会化解出现在她身上的难题,似乎不用她怎么努力,事情就自然而然解决了。也许人都有惰性,都会贪图安逸,所以自己此刻会格外地想念他。

    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聂言干脆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想去外面透口气。

    雨还是不停在下着,隔着房门也能听到它们狂欢似的砸在地上的声音。她推开房门,站在屋檐下,想起当时在京城里,洛星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这次他真的会来吗?这可是难得摆脱慕容烟的好机会。王妃被刺客所掳,下落不明或已被杀害,就连皇上也怪不得他头上。

    “其实你也没有本少爷以为的那么坏。”

    她正出着神,突然被耳畔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原来齐昊飞也出来了。她有些好笑地偏头盯着他:“怎么,你良心发现愿意放我了?”

    “只要你不做王妃,不为难清婉,其实放了你也不是不行。慕容烟,除了宁王,你想要什么本少爷都能给你。”齐昊飞挑挑眉,突然觉得戴着面具的她有些不太顺眼,便指着她的脸说,“摘了吧。”

    聂言并没有摘下这张面具,反而用双手撑了撑它,将它撑得更为平整服帖她可不想吓到这户善良的农人。她眨眨眼,探究地看着齐昊飞:“你既然这么喜欢唐清婉,为什么没想过为自己努力一下?”

    齐昊飞扬起脸,任雨丝飘过屋檐打在他的脸上。但凡有半点机会,他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将心上人推向别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