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宸眼底有什么闪过,这慕容烟竟如此聪慧,他不过提了几个字,她便将一切都想得明白,自己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听聂言说完,慧明才知道王爷竟是要高抬静月庵!能将静月庵发扬光大,从而弘扬佛法这是慧明此生最大的心愿,她连念了几次佛号,站起身来向洛星宸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宅心仁厚,弘扬佛法,佛祖定会护佑两位!”

    刚才还在生气不理人的聂言此时也走了过来,眯着眼睛学着慧明师傅的模样向洛星宸行了个礼:“阿弥陀佛!王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那小女子也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你准备把我推给那个刺客的事了。不过我今天早晨说的话,说话算话!”

    “胡闹!”洛星宸甩袖而去,没人看见他唇角隐隐勾起的笑。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既然洛星宸已起了头,聂言便全心全意帮静月庵包装他们的茶叶,这倒让全然无从下手的庵内众尼们吃了粒定心丸。所有人在这两日都成了她的手下,她说往东便往东,她说往西便往西,大家都盼着庵堂好,做起事来也特别卖力。

    慧明在屋外看到这一幕,笑着对净心她们道:“看来世人皆容易被一叶障目,以往是我们误会了王妃娘娘。你们以后也要像娘娘一般,与人为善,方显我佛门慈悲知不知道?”

    净心调皮地伸伸舌头:“住持,你不是让我们不要学王妃娘娘吗?”

    王妃的行动每日都由洛星宸派去的人回传至王府里,可惜的是与她联络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但这也在洛星宸预料之中。萧狐也带回来了消息,原来慕容烟就是慕容烟,并非由其他任何人假扮。听了这个消息,洛星宸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洛茶的名声刚传出京城,宁王府回谡州省亲的队伍便从京城出发了。由于洛星宸不愿惊动各州府衙门,挑了十来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和几个随身服侍的侍婢便上路了,除了桑儿外就是扶云院的东儿和南儿。而各人纷纷作商贾打扮,富人家的老爷出行,身边有几个练家子护着也是合理。马车也用了几辆普通的青帐马车,高度大小仅有宁王常用那驾的三分之二,聂言便再也不会出现爬上马车下不来的尴尬局面了。

    只是这家老爷有些过于年轻英俊了,虽仅是普通的褚色团云暗纹锦袍和玉制腰带,却被他穿得贵气逼人,倜傥潇洒。

    聂言发现朱管家的马车上多了一个陌生人,说是唐家的亲戚,此次一并去谡州探亲。

    车马队伍一路安静地起行,聂言连风景都看够了,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这古代人也真是静得下心来,洛星宸手里拿了一本书认真地看了一路,萧狐则坐在他左手靠窗那面警惕地关注着路上的风吹草动。而聂言最佩服的却是桑儿,大约是马车平稳,她在马车上拿着绣绷绣花,竟是一针也不出错。

    她发现桑儿人虽小,但农桑刺绣无一不晓,甚至在没有日历和钟表的情况下,能够立马报出现在是哪天哪个时辰,如果没有她,自己的日子过得真是浑浑噩噩的。

    偏头看了一阵,聂言不由啧啧称赞:“桑儿,你这手艺如果放在我们那儿不知道多值钱啊,说不定会成为一代刺绣大师呢!”

    桑儿偷眼看了萧狐一眼,头低得更加低了:“娘娘说笑了,我这些粗浅的功夫就是绣来玩玩的,若和娘娘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聂言尴尬地笑笑,发现这个话题并不适合继续进行下去。

    “你这是绣的什么?”

    桑儿停针送了过来:“是连理枝。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好要做什么。”

    聂言想了想说:“你这面料青青的,用色又淡,不适合拿来做手巾,做个香囊倒合适。不过香囊这个颜色也不合女儿家用,男人戴着合适些。”

    她突然把眼光落到萧狐那里:“萧侍卫,你还没成家吧?”

    “回王妃,属下尚未成家。”

    “那你平时肯定也没有香囊用,这样,反正桑儿这香囊也不适合我们用,又免得浪费了,你就送给萧侍卫吧。”最后一句是对桑儿说的。

    桑儿闹了个大红脸,看了萧狐一眼,又看一眼:“娘娘,这,这……”

    “你莫不是舍不得?”聂言眨眨眼眼睛。

    “不是的!”桑儿立即说。

    聂言笑开了:“那就不要小气嘛,就当顺便了。后面再替我绣一个,嗯,再替王爷绣一个……”

    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洛星宸这才从书上将眼睛抬起来,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一个香囊。

    聂言想了想又转了念头:“要不这样,以后你教我刺绣,我要做一件婚纱作为你结婚成亲的礼物!”其实她不过是在说笑,这个时代哪有结婚穿白色的?不过如果桑儿成亲……

    她的眼光瞟向萧狐:“你要不要啊,萧侍卫?”

    萧狐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自己这里来的,只能怔怔道:“多谢王妃娘娘赏赐。”

    桑儿害羞地低下头去,手里紧紧握着绣品,形成了很深的折痕。又听娘娘不停打探萧侍卫的事。

    “萧侍卫哪里人?今年多少岁了?为什么还不婚配?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聂言终于体会到了相亲角里,那些老太太们八卦的心情。

    一路上整辆马车就只听到聂言不停吱吱喳喳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萧狐特别感兴趣了起来,任萧狐如何沉默如石,她也有本事令石头开口。这个不善言辞铁骨铮铮的汉子头一回有向人求救的**,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洛星宸时,王爷却微微背转了身子假装看不见,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自此,洛星宸才发现这个女人除了爱生气以外的另一项本事,她能迭迭不休地一口气问几十个问题,却连水都不用喝一口。若非萧狐本就身世单纯,她恐怕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查问得一清二楚。这本事,不去司承卫盘问犯人都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队伍寻到个地方落脚,因错过了投店的机会,一行人在野外安营。萧狐待马车一停,立即向洛星宸禀说去查看周围安全,便逃也似的跳下马车。

    待众人扎好营帐时,正是晚霞斜照,一旁的小溪上闪出粼粼金光。炊烟升起,洛星宸在帐中休息了一阵,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些安静了,便抬头四顾一番才问旁边的萧狐:“王妃去了何处?”

    萧狐一时也被问住。

    洛星宸撩起袍角起身:“本王有些乏了,你陪本王出去走走。”

    外面忙着巡逻的、守卫的、做饭的井然有序,独不见王妃和桑儿的踪影。洛星宸发现齐昊飞也不在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好东儿沏了茶端到面前,萧狐问她:“你可见过王妃娘娘?”

    东儿指了指不远处:“刚才看到她们往那边去了。”

    找了几个侍卫一并,洛星宸和萧狐往她指的方向追去,未几便听到桑儿焦急的呼声:“娘娘,快过来!危险!”

    萧狐闻声掠起,跳过前面一处高石,刚要拔剑,待看清楚面前景象时,却立时转过脸去。洛星宸让身后那几个侍卫留在原地,自己上前一看,不由拧起修长的浓眉。

    溪水清浅,一眼便望见底,光滑的石头上不时有鱼在游动,女人高捋了衣袖、裙和裤角,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小腿和脚丫,她猫着腰悄悄接近,刚伸出手,那鱼儿尾部灵活地一摆,便从指尖溜走了。惋惜地叹了一声,不气不馁地继续寻下一个目标。

    “你在干什么?”

    突然在空中炸响的声音吓得她一屁股坐到溪水中,腰部以下全浸在水里,凉得哇哇直叫。

    此时一尾大些的鱼凑上前来看热闹,完全不知凶险。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也不介意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尽显玲珑曲线。

    “抓到了!抓到了!”眉眼弯弯,双手高举着得之不易的鱼向岸上的人炫耀。

    已不知什么时候,桑儿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了抹颀长的身影,眯起的眼睛显露出危险的信号,那人面色十分不郁。

    “那个……王爷……”又哪里惹到他了?

    聂言有些讨好地抱着鱼趟过水上岸:“王爷,今晚可以煮鱼汤……”

    见他面色不改,她想他可能不爱吃鱼汤,又很体贴地说:“也可以烤鱼。”

    上下打量她一番,洛星宸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成何体统?”

    聂言把鱼交到桑儿手上,桑儿识趣地退下了。

    “又,又怎么了?”

    “慕容烟,光天化日下穿成这样,你故意要败坏王府名声是不是?”

    聂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女子,脚作为第三性征,是只能自己夫君看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对于古板的他们来说的确有些于礼不合。她转头看看渐渐西沉的红日,对夏日的来临有些担忧起来。

    长袖长裙,让她如何过?

    “可是都湿了……”她念着,“我回去换换罢。”

    当头一片阴影,原来洛星宸已将自己身上的外袍除下罩在她身上,足以从头裹到脚。

    “要保住你王妃的位置便要学会安份,若是不知何谓羞耻,本王会让人好好教你!”

    他转身便走,聂言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披了他的外袍,快几步慢几步才勉强跟上。夕阳西下,湖光山色更好,两人前前后后拉了很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