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下厅中其他人,有香客打扮的,也有商贾打扮的,当然也有些像他一样士子打扮的。贯良的打量罢,朝那掌柜一拱手,道:“掌柜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入城时便已将近天黑,那城门就是在下刚进城时关掉的,只是不知道这天一黑,怎么城中灯光俱无,这也忒不合常情”。

    那掌柜将手里的油灯一把吹熄,本来还有点光亮的客栈,登时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同时一股难闻的油烟味也弥漫在整个房间。贯良心中一阵奇怪,正待问那掌柜为何熄灯,便听得那掌柜道:“客官,你是要住房还是?”。

    贯良忙道:“住房,当然是住房,这大晚上的来找你,不就是为了住宿的事嘛”。

    黑暗中但听得那掌柜低低一叹,道:“客官,那就只能让你在这大厅中将就一晚了,本店的客人都在这大厅呢”。

    贯良心中大为疑惑,当下便道:“掌柜,这又是为何呢?”

    那掌柜低声道:“客官应该来自远方吧?”

    黑暗中,贯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这又与在下来自远方何干”。

    那掌柜道:“这也难怪,客官在远处自然没有听说,这泰山脚下方圆百里都在闹鬼,都闹有十来天了”。

    贯良闻言大为惊讶,追问道:“闹鬼”?

    那掌柜微微一叹,哀声道:“正是闹鬼,这十来日也不知为何,城中人不断遇到鬼,而且越是点灯,越是能遇到,客官方才在城中,是不是没有看到一个巡逻的士卒?”

    贯良连声道:“正是,方才在下还在讶异,这城中为何没人呢”。

    那掌柜又是低低一叹道:“这些巡逻的士兵和打更的更夫都曾遇见过恐怖之极的鬼,这样谁还敢出门巡逻,所以只要城门一关,便是城防上也没有人了”。

    那掌柜话语刚息,黑暗之中便听得有其他人道:“你看我们也是晦气,好好的到这泰山来游玩,谁曾想会碰到此等事”。

    那人这么一说,其他在大厅中坐着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将起来,有说自己晦气的,有说耽误自己行程的,有说生意不好做的,最后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到了泰山的主神----东岳圣君的身上。

    贯良听到东岳圣君的名号,心中蓦地一震,大声道:“各位所说的东岳圣君,可是供奉在泰山上的东岳圣君”。

    其他人听得贯良如此一说,都不由哧道:“不是泰山顶上那位,又会是谁呢,好好的一个泰山,现在鬼气冲天,不怪他老人家,我们又去怪谁”。

    贯良“哦”了一声,心中算是有些明了,旋即又问道:“各位为什么不点灯回房睡觉要呆在这大厅内呢”。

    贯良话音刚落,便听到那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不知怎的,这只要一亮灯,这鬼必定会出现,至于聚在这大厅内,乃是大家单独相处害怕才至于如此”。

    贯良“哦”的回应一声,不再说话,不过心中却在寻思着,这偌大的一个城,怎么会闹起鬼来了,寻思来寻思去,贯良忽的心中一动,难道这所有闹鬼的原因,便是让人在晚上不敢出门,方便有人行事么。想到这贯良一下子头又大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又是为了何事呢。这一下又让贯良陷入了寻思当中,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这是为何。

    在贯良寻思着的时候,那掌柜又带来了一张铺盖,黑暗中,朝着贯良的方位,递将过来道:“客官,那就只能是怠慢了,还请客官谅解”。

    贯良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正在说话间,贯良忽的听到门外一阵怪异的声响响起,同时便又听到一阵阵的哀号,让人听着便是连汗毛也竖将起来。贯良打了个寒战,问道:“掌柜,这是何声音,怎么如此恐怖”。

    黑暗中尽管看不到那掌柜的神情,但是贯良还是能感到掌柜的牙齿在磕碰,说话的声音更是在打颤,道:“客、客、客、官,别、别说话,外、外、外面,是、是、是鬼”。

    好在哪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片刻,便又听不到那声音了。不过这声音一响起,客栈里的各人都是颤抖不已,声音一去,寂静中只听到房中一片牙齿磕碜的声音。

    贯良也极为害怕,人生下来本来就是惧怕黑暗的,而现在由于种种原因只能呆在这黑暗之中,这也倍增了各人的恐惧。便在贯良害怕的同时,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段经文来,贯良对此也颇为惊讶,自己心中为何涌现出此经文,不过恐惧当中贯良将那段经文稍稍念了一遍,忽觉自己一下子变得神朗气清起来,见有此效果,贯良又在心中将那段经文默念了几遍,几遍下来,心中已是再无半分恐怖。也许是白日里过于劳累,贯良心中默念着经文,念着念着便酣然入睡。

    次日,贯良一大早就醒将过来,睁眼看去,只见大厅了横七竖八的,到处都躺着人,想是昨日睡得太晚,此时一个个都是鼾声四起,再看那掌柜,正趴坐在柜台上睡觉。

    贯良起身小心翼翼的避开众人,生怕自己会踩到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掌柜处。那掌柜正在酣睡,贯良此时急于出门,所以也顾不得自己扰人清梦,一把摇醒掌柜的道:“掌柜的,在下急于出门,现在便将昨日借宿的钱结清罢”。

    那掌柜此时尚是睡眼惺忪,闻得贯良要出门,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道:“客官,怠慢了,昨日借宿一晚,客官给上1o文钱便可”。贯良一听道:“掌柜,你这点住宿倒很是便宜呀”。

    那掌柜苦笑一声道:“这住宿原价是3o文一晚,只是客官昨日看了,这闹鬼之下,要你们付原价也不好啊,只能是降价”。

    贯良道:“那也是,不过这鬼要是一只闹将下去可很不好啊”。

    那掌柜又是一声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说着一指地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众人道:“这些人恐怕一醒过来,便会结清房钱赶向别处,这要换在平日这些人少说也要住上十天八日的”。

    贯良将房钱递与那掌柜,道:“那掌柜的,我便走了”。

    那掌柜道了声谢,忽的问道:“客官可是回去吧“。

    贯良摇了摇头道:“在下还要上山有事“。

    那掌柜脸色一变,惊恐道:“客官,这山脚下都在闹鬼,这山上如何去的,再说着山上便是走上去,都要花上大半天,客官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下山的”。

    贯良闻言一拍自己的脑袋道:“掌柜的提醒在下了,在下还没准备些干粮呢,麻烦掌柜为在下准备点干饼,在下也好肚饿之际来充饥“。

    那掌柜连连摇头,叹息不已,似是为贯良这大好青年,就要这么殒命大感不值,不过依旧是将一摞大饼带来了。

    那掌柜将大饼递与贯良道:“客官,这大饼要是省着点吃能吃上个五六天”。

    贯良心中一喜,道:“那多谢掌柜了,掌柜,这大饼多少钱呢“。

    那掌柜摇摇头道:“客官,这大饼便算是鄙人送与客官您的,客官千万别提钱”。

    贯良闻言执意不肯,但那掌柜怎么说也不要钱,如此推辞了片刻,贯良无奈之下才道:“这样罢,掌柜的,要是我下山时再来投宿,那日再将这钱结算清楚“。

    那掌柜点点头并不说话,不过看向贯良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之色。

    贯良一扭头,大踏步向外走去,走出门时还听到那掌柜还在连连叹息。

    门外,旭日东升,照在泰安城的每一处上,沐浴在阳光之中,贯良这才觉得自己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爱,是的,不管是身在何处,阳光总是能给人无比的真实之感。虽是站在泰安城中,贯良依然看到了耸立在远处的泰山群峰。昨日进城时没怎么打量,此时正是清晨,和煦的春风吹在人身上,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贯良抬眼望向街道四处,但见街道上各种店铺绵延不断,各种写着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其中各种写着“香“字招牌的店铺最为多。也许是闹鬼的原因,虽然店铺很多,但是街上的行人形色冲冲都是赶往城外的,而在城中各处的屋檐、窗户、大门上都贴满了各种护符。贯良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城中的一切,同时连连摇头不已,这鬼一闹,将这好好的泰安城几乎弄成了一座荒城,本来城中的住户多是以外地游人来游玩上香为生,现在这么一闹,将来这些人四处一宣扬,这泰山脚下的城池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往日的热闹了。

    贯良走到城门口,又向站在城门口站岗的士兵询问了去泰山的路,不过那士兵在回答的同时,眼神中总是躲躲闪闪的充满了怪异,到后来瞧向贯良的眼神里贯良彷佛便是将死之人一般。贯良自是知道士兵为何这般,心中也不在意,朝着泰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