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米里安…

    在古代塞姆利亚语中,这是个音略微绕口的词…

    其意指——

    “荣耀的战争”。

    没人知道,赐予男孩这个名字的帝国皇帝,是出自什么样的考量…

    不过,尽管这也许是一个非常适合“皇太子”…乃至埃雷波尼亚帝国皇帝的名字…却事实上并不太符合男孩此刻的身份——

    一个庶出的皇子。

    ——哪怕他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大皇子”。

    虽然无法排除有人会在私下腹诽几句——

    例如“为什么陛下要把这样的名字给予一个绝对不可能继承皇位的庶子?”

    “这样子的话未来的皇太子情何以堪…这台不合体统了。”

    “唉,这对这个‘大皇子’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云云。

    然而——无论是朝中众臣也好…将军贵族也罢,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对男孩拥有这样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不满——

    毕竟名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一个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去关注的皇子,哪怕拥有传说中巨龙的名讳,又有什么关系?

    更甚至于,不仅仅是这些所谓的“外人”…

    就连男孩自己对这个名字,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念想…乃至喜好。

    ——不…男孩对这个名字已然不是“不喜欢的程度”——

    ——事实上到了现在,男孩也在打从心底里抵触着它——

    ——而男孩的理由…要单纯的多——

    只因为——

    马克西米里安…根本就不是当时年仅4岁左右的男孩原本的名字。

    【马克西米里安…好难听…】

    又一次回忆起被“赐予名字”那天情景的男孩,将稚嫩的眉头皱起。

    接着,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这个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身上——

    和男孩一样的色和瞳色…身材高大,面部轮廓也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一种威严的壮年男子…

    【父皇…吗…】

    这是男孩用来定义正在他面前焦躁地来回渡步之壮年男子…埃雷波尼亚帝国皇帝——尤肯特.莱泽.亚诺尔的名词。

    它不仅仅意味着男孩和男子之间拥有着最紧密的血缘联系…也意味着男孩和男子之间某个在这个国家绝对无法跨越的“等级的差距”。

    ——哪怕很显然…现在的男孩绝对无法领会到后者的意义。

    双眼,随着尤肯特的脚步,移动着自己的目光——

    双耳,似懂非懂的聆听着尤肯特声音逐渐放大的自言自语——

    然后,现在的名字叫做马克西米里安的男孩,回忆起了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

    那大概是四个月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马克西米里安还可以称呼尤肯特为“父亲”“爸爸”…

    而不是什么“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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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改变在那个晚上…那个本来一如既往的晚上——

    小镇一隅的木屋;壁炉中的炉火;窗外猫头鹰的嘀咕…

    那对于男孩而言,是从有意识起,就一直习惯着的“日常”。

    在这个日常中…对于年仅4岁的男孩而言,也许本来就只有区区一人是真正最重要的吧——

    那就是母亲…

    或者说…“无可替代的家人”。

    “嘿咻…”

    将小板凳搬到摇椅旁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讷讷,妈妈,还有多久才会出生呢,弟弟他。”

    用小手抚摸着母亲鼓起的小腹,他这么说。

    “傻瓜,怎么可能现在就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温柔的笑道。

    “唔…虽然妹妹其实也不错,不过果然还是想要个弟弟啊,毕竟这个镇子里和我同年龄的孩子又少,弟弟的话就可以一起玩了。”

    “呵呵,就算是妹妹也可以啊…”

    于是,对于男孩而言…现在正在母亲的体内出有力的心跳…还有大约4个月就会出生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兄弟”…毫无疑问是能够成为同样“最重要的家人”的,唯一的“存在”吧…

    虽然母亲行动不便,但是本身从事的似乎就是写作方面的职业,不需要外出工作…并且家里的积蓄也有余裕,完全能够雇人帮忙家务…

    再加上,男孩自己也在力所能及的帮忙所有,身为一个四岁的男童所能做到的事——

    所以,这个家庭生活上依然没有出现什么困难…

    所以,还不叫做马克西米里安的马克西米里安,还能单纯的,没有任何杂念的期待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降生。

    母亲,男孩,以及还未出生的小小生命…

    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一样,过着最平凡又最幸福的生活。

    【父亲什么的…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啊。】

    男孩认真的这么想着。

    ——这绝对不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人会有的想法。

    假如是一个年仅4岁就失去父亲的孩子,那么即使会觉得不需要父亲存在,也不会萌生这样的想法吧?

    何况通常真正丧父之子…会更渴望来自另一半至亲的爱…

    啊啊,没错…男孩…和自己即将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并不是没有父亲。

    换句话说,这个家庭…其实还有另一个——虽然谈不上讨厌和憎恶,却很难将其当作“家人”,并毫无疑问存在着的“成员”。

    …那就是——

    “咯咯”

    门口的拉环被什么人叩响,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母亲行动不便——男孩果断的跑向了门口,将垂挂于木门中央,某个他刚好能够碰到,恰恰挡住什么木板揭开——通过露出的小孔,他看向外面——

    站在门口导力灯下的男子,轮廓既陌生,又熟悉…

    “啊…是爸爸…”

    踮起脚,拉开门,有些拘谨的,对自顾自跨入房内的男子,如此称呼道——

    “嗯…你妈妈呢?”

    并换来一个有些敷衍的,仅仅只是点了点头的回应。

    “妈妈行动不方便,所以在里面…”

    “是吗,明白了。”

    沉重的长靴,踏在木屋的地板上,打破了男孩平静的夜晚…

    踏碎了男孩的“日常”——

    每年——虽然这么说,对于一个有意识也不过仅仅2年多左右的幼童来说有些奇怪——只会出现在自己和母亲身边不到一个月的男子…又一次蛮不讲理的侵犯了男孩小小的世界。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他——这个自己应该称呼为“父亲”,名叫“尤肯特”的男性…到来的目的,再不是什么入侵…

    “跟我回去…带上我们的儿子一起。”

    而是毁灭这一份最珍贵和神圣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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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

    几乎是连夜赶路——乘坐着当时还是奢侈品的抗震导力马车…男孩和自己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过去的家,被带到了埃雷波尼亚帝国的帝都,彭德拉贡。

    仅仅只是第二天,男孩就通过一系列的仪式和典礼,在晕头转向中,了解到了一个很惊人的,但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许除了“震惊”之外,什么别的也体会不到的“真相”。

    自己的父亲,竟然就是这个国家权力最大的人…皇帝陛下。

    难怪即使男孩的母亲是他出生的地方,小有名气的才女,并且秀外慧中…也不见有什么男人去聊表倾慕——

    ——当然,事实上并非没有,只是这么做的人最后都“搬家”了这点,男孩是在成长后才自然而然的了然的——

    只是——就算父亲其实是“皇帝”…他也除了知道“权利很大”之外,再无别的概念…

    ——一个从出生就被当作普通小镇男孩养育的孩子,这份淳朴也无人可以苛责。

    不将自己的父亲是皇帝视作自己的骄傲…相反——男孩将被皇帝所爱,当作了自己母亲的荣耀:

    “妈妈,好厉害,连皇帝…爸爸都爱上你了呢!”

    这样天真的话,没有换来妈妈和平常一样的温柔微笑——

    “……呵呵,是这样吗?”

    不,应该说——笑容,依然是笑容…

    然而充满这笑容的,却尽是苦涩…

    这份苦涩,男孩还看不懂…

    只是——

    【妈妈…好久没有看到妈妈了…】

    【妈妈现在不用工作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还有弟弟…唔刚才好像那个人是这么说的吧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时候妈妈的样子…一点也不开心呢…】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然而——还没来得及他用他那四岁的小脑袋,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呼…也罢”

    回忆就被脚步渐渐放缓,似乎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的尤肯特打断——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呵,大不了我以后对她和马克西米里安好点就是了——这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定,她的话一定能理解的。”

    快步走到某个古怪的仪器旁——那个东西,男孩——马克西米里安也曾经看到过…似乎叫做导力通讯器还是什么来着…

    据说通过它说的话,就算在很远地方的人,也能听见——

    “……是我。”

    在通讯器的面板上操纵了几下后,尤肯特淡淡的说道——

    “啊啊…告诉皇后…我同意了。”

    可能…只是单纯的第六感而已——

    “哈哈…xxxx(这似乎是某人的名字,但是由于晦涩难懂,马克西米里安没听清楚)卿…为了这也是贵家族与皇家的亲睦,这只是一点小小的牺牲…”

    看着尤肯特那犹如总算放下了一块心中巨石般,自内心的笑容…

    “哦?这么说她已经到了…真是心急啊…”

    男孩的脑海里,不断敲起了警钟——

    “说的也是…毕竟,这是‘她’的孩子嘛…”

    以至于——挂上通讯器,回过头一脸笑容看着自己的尤肯特——

    “好了…马克西米里安…”

    那副表情——

    “让我们去看看妈妈和弟弟吧…”

    第一次让马克西米里安萌了“厌恶”的情感。

    “我想…你也该想他们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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