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説完瞥眼见到慕容沣面露疑惑之色,摆了摆手并无解释之意,而是随手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淡淡开口问道:“你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情么?”

    慕容沣急忙低头回到:“老臣此来还有一事想向陛下禀报,”説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回首面对皇帝,压低声音道:“皇上,在大军南征之际,为避免陛下分心,此事老臣本不应讲,但.......”

    説完目光一闪,呢喃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见状抬起眼睛看着慕容沣,声音中有了些许兴趣,道:“是什么事竟让帝国丞相都开不了口?”

    慕容沣苦笑一声,抬起头来,低声道:“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顺阳郡主,慕容嫣?”

    似乎是滴入冬天积雪深处的一滴热水,融化了整个冬季都寒冷无匹的坚冰。

    不知为什么,皇帝端在手里的茶杯,猛地震动倾斜,有茶水溅了出来,洒在手上,缓缓滴落下来,渐渐成溪,在桌上欢快流淌不休。

    一向淡然处事的皇帝,此刻罕见的呆住了!僵住了!愣住了!

    那是一个刻在内心深处的名字啊,仿佛仅仅是听到,变会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

    那是驱散孤独的良药,但却早已锁在了心底枷锁之内,只有在夜深人静,即将入眠的时候,才能释放出来,伴随着从孩童时候一路而来的欢乐时光,入眠。

    良久,皇帝脸上的僵容才慢慢消失,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换回脸上淡然神色,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放好,面对慕容沣,缓缓开口,问道:“她现在在哪?”

    慕容沣心中一震,垂首道:“就在前几日,中凉城守发现顺阳郡主慕容嫣出现在中凉城内,之后将郡主接到府内居住,并以千里快马,向老臣递送消息,老臣听后立刻着人前往查探,发现其人确为顺阳郡主。”

    皇帝目光中露出急切之色,就连刻意平静的语气中都有了一diǎn波澜,他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来回踱了几步之后,才转身看着慕容沣,道:“若从此地出发,骑乘千里快马,一日之内能否到达中凉?”

    慕容沣吃了一惊,即道:“陛下无需如此,老臣......”

    话音未落,就见皇帝脸上微露不耐之色,摆手打断丞相的话,道:“回答朕!”

    慕容沣还没来得及开口説话,忽然听到从军营外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道:“皇上,我又听到你乱发脾气了,要受罚哦。”

    皇帝听后先是眉头一皱,但他微怔之后,便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仿佛十分熟悉,像是那个早已在记忆深处掩埋起来,刻意躲避淡忘的“天籁之音”。

    幼时玩伴的欢笑声,猛地在耳边响起,之前那股刻骨铭心的孤独,再一次袭遍全身。

    那是皇帝特有的悲情,他握紧了拳头,但却无处发力,直到耳边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皇上,我是慕容嫣,我可以进去吗?”

    我是慕容嫣啊!

    某年某月某日,她也在自己门前,这般开口。

    太子,我是慕容嫣,我可以进去吗?

    他的拳头瞬间松开,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对慕容沣diǎn了diǎn头。

    慕容沣会意过来,张了张嘴想要説话,但终究没有説出口,应了一声之后,回身走到门前,将营门打开。

    仿佛人世间万物隐匿,只剩下一个清艳美丽的女子,风尘仆仆的站在帐外,虽然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可是那温柔双眸中的目光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喜悦。

    如同一个孩童看着他最心爱的玩具那般,陶醉其中。

    不知何时开始,帐外早已是万里晴空,风沙早已停歇不吹,仿佛就等她的到来。

    “太子......丹.....皇上!”

    刚才还一脸喜悦,就等着开门以后扑上前去,话诉离别之苦的慕容嫣,在历经长途跋涉之后见到皇帝之时,不知为何心头却突然涌出一股酸楚之意,仿佛受了委屈一般,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而下。

    声音哽咽,再也説不出话来。

    “嫣儿!”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皇帝依旧一脸吃惊得道,他刚要向前迎接,但却猛地发现慕容嫣身后正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淡然的看着自己。

    他眼眸深处有一抹杀气一闪而过,然后猛地站定不动。

    听到皇帝叫他,方言急忙抖着他一身肥肉应声而出,对着皇帝行礼恭声道:“臣在!”

    皇帝diǎn了diǎn头,转过头去,指着欧阳云中手里的信,对方言道:“方言,你来告诉丞相,此信是真是假。”

    方言急忙diǎn头答应,转过身来面对丞相,恭声説道:“启禀丞相大人,此信是由小人亲自带回,不敢有半diǎn弄虚作假,如若不信,丞相大人可以随意盘问。”

    説完,垂首默然,静等丞相开口。

    欧阳云中听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过了半晌才冷笑一声,但却理也不理方言,上前一步向皇帝道:

    “皇上明察,即便欧阳鹤真的投靠敌邦,那也不过是老臣管教无方,让他误入歧途,自今日起老臣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往后再遇到他,老臣定会手刃此不忠不孝的逆子,但皇上,此事和西征汉国之事并无干系!”

    皇帝听了还没开口,只见一旁何尧臣走上前来对丞相冷声道:

    “丞相,大义灭亲之举让人钦佩,但话虽如此,依我大蜀律例,即便是断绝关系,我大军西征,丞相也应回避才是,当不得三军统帅之职。”

    欧阳云中听后双拳一握,目光在何尧臣以及方言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之后,冷哼一声,眼光又转回到皇帝身上,声音开始略显焦急的道:“陛下,如今天下大乱,卫燕征战,此诚为难得之时机,破敌国之兵,驱敌国皇帝,成千秋霸业在此一举,皇上!老臣斗胆恳请您下令出兵!”

    皇帝眉头一皱,道:“朕刚才不是説了么,出兵之事,容后再议,现在还不是时候。”

    欧阳云中听到这句话后,双手紧握成拳,同时突然哈哈大笑,笑了一会之后,神态恢复之前那般从容,向后退了一步,diǎn了diǎn头,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何尧臣怒道:“欧阳云中,你对皇上什么态度!这是欺君大罪,该当死罪!”

    欧阳云中也不反驳,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在收回目光时候,瞥眼看到一旁一直垂首不语,安静的站在那里的方言,眼中一抹杀气一闪而过。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丞相,也不生气,仅仅是摆了摆手,对欧阳云中道:“丞相还有事么?”

    欧阳云中拱手回道:“老臣再无他事。”

    皇帝听后站起身来,对众人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们都回去吧,至于出兵之事,朕在斟酌考虑一番,到时给你们答复。”

    众人听后垂首行礼,依次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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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以后,丞相府。

    欧阳云中刚刚回到府邸,还没坐下,就叫过一个经常使唤的下人,令他立刻将辅国大将军欧阳文良和西征将军欧阳顺叫到府邸中来。

    下人会意diǎn头,从后门小路请他二人去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在下人带领下,从偏门进入相府,到达议事厅中。

    欧阳云中挥手屏退左右,让两人坐下,待两人坐好之后,欧阳云中才一脸肃容,开口道:“两位,老夫感觉皇帝越老越不安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突然有了凭仗一般,对老夫不在有所顾虑,你们説,会是什么原因?”

    欧阳文良沉吟一会之后开口道:“会不会和方言这个叛徒有关?”

    欧阳云中听后目光一闪,面露杀气,冷冷道:“方言那个叛徒,老夫真是看错他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了我,投靠了皇帝,”説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咬着牙齿,狠狠道:

    “到时候不要落在老夫手里,不然老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欧阳顺听到这句话,诧道:“方言?那个胖子背叛你咱们,投靠了皇帝?”

    欧阳云中diǎn了diǎn头,回道:“不错。”

    欧阳顺一惊,下意识站了起来,对丞相道:“方言不是族长安排在鹤儿身边保护他的吗?你説方言背叛了,那鹤儿怎么办!”

    欧阳文良的目光也顿时落在了丞相身上,他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程度。

    欧阳云中摆了摆手,回道:“我已经派人前往洛京打探消息,不过放心,鹤儿他不会有事,毕竟洛京城内,在他身边的又不止是有一个方言。”説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对两人道:“我这次叫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此事一旦成功,我欧阳世家在蜀国将会取代沐家,成为大蜀皇族,而一旦兵败,欧阳一族将会一蹶不振,甚至有亡族风险。”

    两人都是脸色一变。

    沉寂半晌,欧阳文良才开口涩声道:“莫非族长是想矫令出兵?”

    欧阳云中diǎn了diǎn头,站起身来,对两人道:“不错,只要借出征一事,将军权抓在手里,那么这江山就早晚是我欧阳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