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皋陶百忙中亲自来弼擘窑主持开窑仪式,窑炉外,弼擘、他的弟子、来围观的其他窑厂的人整齐的站着一排排的人,随着皋陶一声“请窑神,开窑炉!”众人齐跪,拜窑神,祈求烧出来的陶器更好更完整。

    此时九窠和另外三个弟子将水缸抬进窑炉,等他们出来后,弼擘就点燃了备好的柴火,顿时窑炉一片火红,温度快速上升。

    普通的小陶罐得烧两三天左右,而这水缸壁很厚,怎么的也得少个四五天,还要一直保持高温度,中间需要有人一直添柴加火,还需要老弼擘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实时监看这窑炉的温度,但是皋陶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先走了。

    现下无事,大家该散的也散了就等五天之后的出窑了。

    姚重华照样跟着神谕和郁垒混,有他们带着,他能懂好多事,就是觉得有点烦的是一些人过于关注他了,他也没有脸皮厚到自吹自擂,虚荣的享受人们崇拜的目光。

    他们每天都会去弼擘窑看一眼,到水缸烧到第三天的时候,姚重华一直朝着窑炉看,他看着里面烧得很旺的火舌,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水缸怕是不成了。”

    一旁听到的九窠不开心了,“你乌鸦嘴说什么呢?当然可以成功。”

    九窠的怒视让姚重华无语了,九窠比姚重华这个出方案的正主还有信心。

    九窠知道这几天因为这水缸,所有人都很关注他们,名声捧得太高了,他们可输不得。

    但是弼擘却听上心了,“重华小童何出此言?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姚重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不能确定,只是我看这火候,温度怕是不够啊。”

    他刚才看窑炉里火苗很多,很旺,但是真正的高热度颜色越接近白色,火苗多,炭却少,火苗的温度是比不上炭灼热的。

    “哼,你懂什么,平时我们都是用这样的温度的。”九窠嫌姚重华不懂,这火候的大小难道姚重华还能比师父更懂吗?师父都没说什么……

    姚重华才明白,这就是现在制陶失败率高的原因了,烧陶温度至少一千度以上,但是从火的颜色看大概就只有八百多度,接近中心温度的陶器接收到的温度更高,所以才能成为完成品的。

    而水缸更厚,这样的低温,真的不行,姚重华瑶瑶头,温度上还要想办法做出改变才行。

    弼擘看姚重华沉默的样子,心里也没了底气,就想停火,但是九窠不同意,“师父,停火窑里的水缸定会受热不均,到时候没坏也得坏了,我们还是等两天后在看也不迟啊。”

    弼擘认真思索了一下,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最终还是坚持了九窠的决定,在等两天也没什么。

    只不过姚重华预言水缸烧不成的流言已经传出去了,这时人们的反应千差万别。

    有的说:“既然是他想出来的方法,却又说不成,这不是浪费时间和人力吗?胡闹。”

    有的说:“他是圣人,说不成那八成是不成了,空欢喜一场。”

    有的说:“不要这么悲观嘛,他不行,有老弼擘在,一定会有办法的。”

    大家倒是没有当面指责一个小孩的脸面,但是背地流言蜚语满天飞。

    晚上,皋陶问姚重华:“真的制不成吗?”

    姚重华点点头,皋陶说不出的失望,那水缸真造的出来,那就是造福万民的东西,东夷人渴望已久,就算是华夏和三苗,看到了也会知道那是顶顶的好东西。

    “别轻易放弃,这个是制不成了,但不代表下一个会失败。”只要调控好温度,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如果还是做不成怎么办?”

    姚重华也不知道,这东西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还能怎么办?

    “你可不知道,按照以前东夷的做法,如果承诺了却不能兑现,那可是要割首的。”说着还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姚重华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让姚重华缩缩脖子,“不是说仁政吗?动不动就割首,多野蛮啊。”

    “哈哈哈……”皋陶爽朗的大笑,“我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不过不要怕,做人要胆子大一点,自己认定的事情,就算割首也不畏惧。”

    姚重华想想自己,就是因为抗争不过,连牢都进了,枪毙也就差最后一步了吧,人家都说潇洒走一回,两世为人,自己竟然活得这么拘束,白瞎了穿越的机会了,还没有个原始人想得明白。

    不就是个水缸嘛,自己知道出问题的原因在哪里,那就想办法攻克,得过且过像什么样?还说什么要为原始社会的百姓谋福利呢,也不臊得慌,“那如果我造不出来,你也割我首吧。”

    “哈哈~你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你尽力就行。”皋陶认为姚重华聪明机灵,他会有办法的,毕竟他们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了,是姚重华给他们提出新思路,他们才有所进展的,也不急这一时。

    晚上睡觉的时候,姚重华做梦都在想着怎么解决窑炉温度的问题。

    第二天,神荼和郁垒来找他一起去弼擘窑,姚重华拒绝了,神荼和郁垒觉得奇怪,这几天姚重华都是跟着他们行动的,说到去弼擘窑,都很愿意的,怎么今天转性子了?因为昨天的预言?

    姚重华也没解释,默默的在屋宅外挖坑,没做成之前,还是不要夸下海口了,他的风格是--低调,所有人都看着他呢,不敢狂妄。

    两个小孩见他这样也过来帮他挖坑,姚重华这瘦小的身子,也挖不出什么土来,于是姚重华就有了两个好用的人打下手了,又有两个仆人过来帮忙。

    挖了一上午的时间,五个人挖出了一个一立方米左右的坑,这时,姚重华就停了,去把后院堆着的木头搬过来,只选大根的,皋陶家人口多,木头集聚了不少,姚重华打量了一下,嗯,够用。

    让仆人把木头放进挖好的坑里,然后点燃大火,顿时活光冲天,熊熊大火招来了路人的围观,还有人以为发生大火,急匆匆的提着陶罐来灭火,被姚重华制止了。

    神荼和郁垒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阿华,在屋宅外放火,烧到屋子怎么办?”、“娘亲就在里面,她知道了要怪我们纵火的。”

    “放心,我们不是纵火,你看我们离屋子还有这么长的距离呢,烧不到的。”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嘿嘿,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刚说完,壬丁就从屋子出来了,拨开三层的人群,终于走到中间,怒瞪三个孩子:“你们在做什么?!皋陶没告诉过你们不能玩火吗?”赶紧把三个孩子拉得离火坑老远,虽然是用严肃的表情说着严厉的话,但是这样的保护让姚重华很感动,如果是他的妈妈,也会这样保护他,世界上所有的母爱都是伟大的。

    神荼和郁垒被吼得有些傻愣,他们都是被姚重华拖下水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把责任都抵赖到小弟弟身上,他们也做不出来,不得不说神荼和郁垒小小年纪就够义气。

    姚重华不在意壬丁的怒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对的,但是无视长辈是不对的,于是他又说了一遍:“夫人放心,这火烧不到房子。”

    壬丁不知道怎么说,这火看距离确实烧不到房子,而且大火都起来了,现在灭也不知得用多少水。

    姚重华看看火烧的情况,还差一点,在等等吧。

    这时候,弼擘也闻声赶来了,自从昨天听到姚重华说水缸做不成之后,他在窑炉旁也不专心了,今天没看到姚重华他们去找他,刚刚又听人说姚重华在屋外放大火了,赶紧的跟过来看看,“你这是在干什么?”

    姚重华照旧先给弼擘行了一礼,才开口道:“老弼擘,我在做水缸成功的关键。”

    弼擘不解:“在这里放火烧的比窑里的好?”

    “不好。”

    “那这不是愚弄老叟吗?”弼擘有些失望,他以为姚重华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呢,弼擘制陶经验多年,也不是没有在户外烧过陶,但是做出来的陶器比窑里做的更易碎,如果这这个办法还是算了吧。

    “老弼擘,现在就当重华卖弄个关子吧,过两天你会知道的。”

    弼擘没再说什么,任由姚重华随意吧,他能有制模灌浆的本事,已经很厉害了,成不成的再说吧,自己现在年纪也大了,能做成便成,做不成就带着遗憾入土。

    这时候姚重华见烧的差不多了,就跟跟壬丁说:“夫人,院子里种菜的泥土,可否能给重华一些?”

    壬丁警惕:“你已经烧了一回火了,又想要泥土作甚?”

    “就是有用嘛。”姚重华牺牲形象,给壬丁买了个萌。

    壬丁被这样的姚重华噎得无语,点点头。

    姚重华让神荼和郁垒看着火,自己带着两个仆人去菜园里用木板担着好多泥土出来,菜园里的泥土够湿润,应该没问题,然后眼睛也不眨的一股脑倒到正在燃着的木材上,直到大火被完全盖住。

    没错,他要做的就是炭。

    学过化学的都知道,要让木材充分的燃烧,一是要有足够的氧气,二是要有足够高的燃点,三是燃料本身可利用率,在第三点上,炭明显优于直接烧木棍。

    弼擘见姚重华明明把火烧得很旺,却又用湿泥土盖住,让火熄灭,这是多此一举,没在围观,默默的走了。

    姚重华把土踩踏实后也就不管了,说要跟神荼郁垒一起玩,壬丁和围观的众人一脸的被莫名其妙,这是在干嘛?姚重华又不说原因,也就当他是在胡闹吧。

    两个时辰过后,姚重华有带着神荼和郁垒回来,把埋在坑了的挖出来,隔绝了这么久的空气,火早就息了,黑黑的木炭让几个孩子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可惜也顾不上了,他们要把翻出来的木炭摆在太阳下晒一晒,姚重华不知道这么多的炭够不够用,于是又决定再烧一坑。

    壬丁和弼擘听说那几个熊孩子又放火烧了一坑,已经无动于衷了。

    第二次烧的时候,倒是来了个贵族大人秦不虚,是皋陶派回来的,看上去比皋陶年轻很多,他带着皋陶的话来让几个孩子悠着点,不要把自己弄受伤了,秦不虚大人赶的正是时候,又给姚重华舔了一名劳动力。

    皋陶回来的时候,正好壬丁在给几个孩子烧水洗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三个黑漆漆的孩子很乖的排排坐在台阶上任由壬丁的喋喋不休,皋陶突然觉得挺幸福的,之前壬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怀不上,自己当初跟壬丁是真心相爱的,不愿壬丁委屈,一直没娶二房,所以才捡来两个山野中的孩子当继子,虽然有了继子,但没有亲孩子还是挺遗憾的,不过看到今天这样温馨的一幕,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要能好好的保护好他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