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原本以为,有华阳夫人亲自领路,到了太子府肯定是鲜花掌声、前呼后拥,虽然刚刚打了一夜麻将,精神头还是蛮足的。

    结果进了太子府才知道,那位柱子哥虽然怕老婆、宠老婆,对经商之人却是满心的不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那种。

    嬴柱看在夫人和小舅子的面子上,勉强来到会客厅,板着脸坐在主座上。

    陈政看着嬴柱凝固的表情,心里也是不快,心想,我从邯郸一路惊险来到咸阳,还不是为你们老嬴家做好事儿,不但不说声谢谢,还摆上臭架子了。

    其实陈政也不仔细想想,他把华阳夫人弄成嬴异人的亲爸爸,这个没毛病;他把嬴异人和赵姬撮合到一起,这个也没毛病;可赵姬肚子里的宝宝成了老嬴家薪火相传的接力跑运动员,这个里面可能多多少少就有点儿问题了。

    所以,世上的很多事永远也说不清楚,因为各自的经历不同,视角不同,立场也不同。其实,我们的生活中哪有什么对错,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环境,面对不同的人,对的也会变成错的,错的也会变成对的,好的也会变成坏的,坏的也会变成好的。讲不清楚的事情干脆不讲,让它自然地发展下去好了,因为,世界就是在矛盾运动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一对再对,也没有那么多的一错再错,哪有人那么幸运,哪有人栽了跟头还不长记性,生活中更多的是:将错就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既然已经错了,已经发生的事又无法改变,那就继续走下去,只要在这次错误中得到了成长就好,只要在未来把原本不好的事情变成好的,你就会塞翁失马、因祸得福。

    华阳夫人看出了嬴柱的态度,一再说这位吕不韦吕公子便是嬴异人在邯郸遇到的贵人,若不是他,嬴异人在邯郸就是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自己也不会找到将来的依靠。

    嬴柱对那个多年前就送去赵国当人质的儿子早就没了丝毫印象,这个当父亲的就不缺儿子,若不是华阳夫人在自己面前悲情哭诉,八杆子也想不起来邯郸还有个亲生骨肉。

    阳泉君芈宸在自己姐夫面前也是颇为卖力,连连夸赞吕公子是腰缠万贯、富有千金的商界精英,而且是智商、情商、逆商都万里挑一的“三高症”男神。

    等华阳夫人和阳泉君姐弟俩吹嘘完了,嬴柱挤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道:“吕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面对冷冰冰的嬴柱,陈政的脸上也挂起了一层白霜,被传染似的也打了个哈欠:“做些珠宝生意,小本经营,不足挂齿。”

    华阳夫人见陈政如此谦虚,忙补充道:“吕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呀!这次吕公子从邯郸可是带来了不少贵重的礼物,尤其是那个黄金麻将,昨晚我们姐弟三人和吕公子打了个通宵,哈哈,吕公子一晚上就输了十几个金饼子。”

    “哦~?”嬴柱看了看陈政,又看着华阳夫人道:“夫人所说,可是昨日在夫人房中见到之物?不知这黄金麻将有何稀奇?”

    华阳夫人眉飞色舞地比划了好一阵子,嬴柱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芈宸又补充了一番,这位秦国太子是越听越糊涂,怎么这金子做成的麻将还能赢金子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华阳夫人挥手唤来侍女,将黄金麻将摆在了嬴柱面前的桌案上,又转身朝陈政招招手,一个现场教学加实践的阵势拉开了。

    麻将之所以普及度较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是对人的智商要求不高。

    嬴柱起初碍于夫人的面子,对这个麻将没有提起多少兴趣,可经过现场教学之后,这位太子的眼睛渐渐放出光来,连续糊了几把之后,已经是欲罢不能,停不下来的节奏。

    在四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麻将之时,太子府里的一个侍者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虽然没有输赢,嬴柱也是乐开了花。

    嬴柱对陈政的态度发生了四十五度角的转变,也许若干年后,等这位太子得了大脑血管痉挛、腰椎间盘突出,以及高血压、心脏病、脑出血等症状,甚至心律失常猝死在麻将桌上,这个四十五度角会飞速的不停回旋呢?!

    时至正午,华阳夫人招呼一旁的侍女们将麻将收起,准备安排家宴招待陈政。

    嬴柱虽然对麻将有些恋恋不舍,可当着夫人、小舅子尤其是陈政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忍上一忍。

    恰在此时,太子府的侍者通报,嬴傒公子和士仓来了,正在客厅外等候。

    嬴柱也没多想,随口道:“既然是我家嬴傒和士仓先生来了,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坐在下首处的陈政顿时心中一惊,他奶奶的,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该来的总归是来了,可此时自己单枪匹马,却如何是好?

    陈政拿眼扫了一下华阳夫人和阳泉君芈宸,在这两人的脸上不见了刚才的欢快神色,换之而来的,却是一脸的凝重和不悦。当看到这一幕时,陈政心里的底气提升了一些。

    转眼的功夫,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迈步走了进来,只见此人穿着甚是华丽,腰间配挂着一串玉环,长得虽是白皙俊朗、眉清目秀,可眉宇间透出一丝冷傲之气。在他身后站立的士仓,脸上洋溢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这个笑容在陈政看来,却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嬴柱的眼睛注视着嬴傒,从里面的最深处流露出一股由衷的欣赏和含蓄的父爱。

    嬴傒和士仓拱手见过嬴柱、华阳夫人和阳泉君芈宸,却对陈政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以一种近乎主人的姿态入了座。

    嬴柱抬手指了指陈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邯郸来的吕公子。”

    “……”

    嬴傒和士仓同时把头转向了陈政,陈政刚想拱手招呼一下,却见那两人毫无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秒钟,然后将头转了回去。

    陈政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海鲜大酒楼三个八房间的情景。怎么了?生在活在这个世上的都是人,就因为你们有两个臭纸钱,就因为你们戴着个跟芝麻一样大、跟绿豆一个色的头衔儿,就可以看不起人了是不?这样的人怎么跟蚂蚁似的遍地都是呢?怎么那么让人生厌恨不得吐他一口呢?唉!跟这些整日在地上忙来忙去抢食吃的蚂蚁生什么气呢?!

    在现场六个人的联机cs年度总决赛中,陈政和华阳夫人、芈宸组成了第一战队,嬴柱、嬴傒和士仓组成了第二战队。在武器的选择上,陈政用了一把ak,华阳夫人选择了一把大狙,芈宸本来想选无限弹药的rpg,无奈这件兵刃需要充钻才能购买,只得拿起了一把沙漠之鹰。

    再看另一方,这外来户就是比不上秦国的黄金战队组合,人家为了防止枪械的弹药用完变成烧火棍子,嬴柱背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手持加特林,嬴傒背着方天画戟、手持火焰喷射器,士仓选了一根如意金箍棒,连续说了几声“小”后,将棒子放进了耳朵,然后便怎么也掏不出来了,无奈之下试着说了一声“大”,结果脑子被横着贯穿了,从被穿透的耳朵里流出很多积水来。

    华阳夫人熟练的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以她那娇美的身姿趴在地上,然后固定好枪的支架,拉开弹匣放入了一颗特制的穿甲弹后将子弹上膛,缓缓取下瞄准镜前端的盖子,做出了瞄准的动作。镜头里显现出士仓的脑袋,经过焦距的调整,一个清晰的前额被红点锁定。

    只听华阳夫人冷冷一笑道:“你们二位来的可真是凑巧啊!不过,今日这太子府中乃是家宴,士仓先生可否…?”

    嬴柱、嬴傒和士仓对华阳夫人的逐客令没有丝毫准备,都颇感意外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说最紧张的还是嬴傒,若是华阳夫人将士仓一枪爆了头,单靠自己的力量,还怎么对付那个吕不韦呢?

    嬴傒站起身来走到华阳夫人近前,深施一礼道:“孩儿有一事不明,还请正夫人明示,既然说是家宴,为何偏偏让我的老师士仓先生离席,而这位吕公子却可以安坐于此呢?”

    华阳夫人白了一眼嬴傒,斜眼看着嬴柱道:“这个嘛,就要问你的父亲了。”

    嬴柱撇了撇嘴,停顿了半天道:“既然夫人说了,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吧!”

    芈宸笑着看看士仓,用手里的沙漠之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士仓先生,请吧?”

    士仓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政,又看了看神色焦急的嬴傒,本想争辩几句,无奈太子都发话了,自己也是多说无益,遂起身走到嬴傒身边耳语了几句,扛着金箍棒飞回花果山了。

    看着士仓悻悻而去的背影,华阳夫人姐弟俩相视一笑,一种胜利感跃然脸上,比唐僧在山里遇见的老两口和

    陈政不经意的一瞥,却见嬴傒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对着自己,喷口处已然点起了火苗,只要扣一下板机,自己就要变成烤全人儿了。

    不一时,一行行侍者端着青铜器穿梭往来,每个人的面前摆满了美酒和美食。

    华阳夫人朝陈政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嬴柱。

    陈政虽然心领神会,可心里还是一阵踌躇,眼下当着嬴傒的面,怎么提起嬴异人呢?

    思索了片刻,陈政端起酒樽没话找话道:“太子,早就听闻太子和夫人十分恩爱,今日一见,真是所传非虚啊!”

    嬴柱笑着拿起酒樽道:“不知吕公子所说的早就听闻,是在何时何处,又是听谁所说呢?”

    华阳夫人见陈政竟被问住了,抢过话头道:“这还用谁说吗?别说是秦国了,全天下又谁人不知呢?!当初我和太子成亲之后吧,就独得太子恩宠,于是我就劝太子,一定要雨露均沾,可太子非是不听,于是啊就宠我,我这一开心呐,没什么可报答太子的,就给太子生了三个小公主。要说吧,我也没给太子生个儿子,可有句话不是说了嘛,诶?咋话到嘴边儿就忘了呢?吕公子,你见多识广,那句话咋说来着?”

    嬴柱、嬴傒和芈宸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陈政身上,现场气氛瞬间凝固了。

    陈政心想,难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对,这句话肯定是三国以后的人说的。那是什么话呢?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对。

    嬴傒狞笑着:“我当这位吕公子有多大的见识,不过如此而已。”

    陈政闻言,拉了一下ak的枪栓,对着嬴傒就是一通点射:“哈哈哈哈!嬴傒公子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话呢,既要给别人留活路,也要给自己留退路,万不可咄咄逼人,也不可轻下断语啊!我虽不知夫人方才所指的是哪句话,不过,我记得孔子有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谁又能料定夫人所生的三位公主当中,就不会出现让嬴傒公子自愧不如的才女呢?还有句话叫做,三个小姑娘胜过一个脑门儿亮,谁说没有枪头就扎不死人,哦不对,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芈宸愣在当场,疑惑道:“吕大哥,啥是小姑娘,啥是脑门儿亮呢?”

    “呵呵!小姑娘就是小公主的别称。脑门儿亮嘛,有句话叫聪明绝顶,说的是聪明的男子头顶上不长头发,所以叫脑门儿亮。我的意思是,三个小公主加在一起,就可以天下无敌。”

    华阳夫人拍掌叫好道:“好!吕公子真是句句说到老娘,哦不,说到本夫人的心坎儿上了,果然是不同凡响。”

    嬴傒一脸不服不忿道:“吕公子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可否指教一二?”

    嬴柱见现场气氛逐渐升温起来,端起冒蓝火的加特林看了看嬴傒、又看了看陈政,无奈之下道:“好了好了!嬴傒,不可对吕公子无理。”

    哪知华阳夫人却不依不饶道:“我就要听听吕公子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老娘我因为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让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今日且让吕公子还我一个公道!”

    正当众人剑拔弩张之际,陈政却不急不忙站起身来,漫步走到客厅中间,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既然夫人想听《谁说女子不如男》,那我就献丑了。听着: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您要不相信呐~,请往咱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千针万线,可都是他们连~。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啊~!”

    等陈政唱完,整个秦国太子府的客厅内鸦雀无声,连地缝里蚂蚁的交头接耳声都听得那么真切,停了半晌,芈宸第一个鼓起掌来。

    “好!吕大哥再来一个。”

    陈政朝芈宸一摆手:“别起哄。”接着,便移步坐回了原位。

    嬴柱僵直的眼神渐渐有所松动,哪知他朝在场的侍者们一挥手,声如洪钟道:“来人啊,将春申君送来的编钟抬进来,想不到这位吕公子竟有如此本事,还不让吕公子为我等演奏一曲,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