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柬之一口气背诵到:李氏急忙将惠能拉到路边,浑身乱颤,又气又怒,不由得打了惠能一巴掌,教训他说:“看什么看,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你的魂儿呢?被那些妖精勾走啦?”时,释如高高举右手,示意叫停。

    张柬之望着释如,右手轻捋着下巴的长须,“大师可有高见?”

    释如的眼神与张柬之的目光相碰,露出高深莫测之神光。“高见不敢当。恕贫僧陋闻,施主刚才背诵之书?……”

    张柬之未待释如再往下说,已知其意,“贫道前几天刚巧陪同友人慕名到六祖惠能故居夏卢村参拜六祖,在六祖殿堂请了这本记述六祖惠能生平的《六祖惠能传奇》,忍不住打开看了一遍,增长了不小见识。”

    释如追问:“本书施主可随身携带?贫僧很想拜读拜读。”

    “难得大师有此雅兴,君子有成人之美,贫道权当见之礼,赠你一本。”张柬之大度地从背袋里拿出一本蓝皮线装书,递给释如。

    释如接过书来一看,只见封面那六个行楷字体的大字“六祖惠能传奇”映入眼帘,左下角四个笔力遒劲,字迹工整的绳头小字:“明一居士”

    释如看后,竟一时无言以对。但口中喃喃自语:佛经的语言是古书面语不是口头语,这两者之间能交流吗?

    张柬之洞察其心扉,“现在不太可能,当时更不可能。因为在大唐,不同地区的人读书时,你是听不懂的。六祖自己就承认‘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而且汉语的说和写从一开始就是截然分开的。你可以说印度话,我说中原话,谁也听不懂,念出字来,一个说东,一个说西,还是不懂。可一写出汉字来,就明白了,唐人也是如此。”

    张柬之举例来说,首先,当朝最大最全的《韵书》,用反切来注音。如果认定每个声母和每个韵母都各用一个固定的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来拼切,那么,一个语音系统只要上下切字各四五十个就够了。可《韵书》用了四百多个上字(声母)和一千二百多个下字(韵母)。这说明当时的文字读法极为繁乱,各地区互不统一。特别是岭南的粤闽话,很多人都听不明白。更何况六祖的语言属于粤壮侗语族,跟古代民间传说歌手刘三姐应该能沟通;

    其次,佛经有时候很绕口。适合于看不适合于念,更不适合于听。试读龙树菩萨的《观三相品第七》中的一段儿:

    生生之所生,生于彼本生。本生之所生,还生于生生。

    若谓是生生,能生于本生。生生从本生,何能生本生?

    若谓是本生,能生于生生。本生从彼生,何能生生生?

    若生生生时,能生于本生。生生尚未有,何能生本生?

    若本生生时,能生于生生。本生尚未有,何能生生生?

    一个砍柴的青年,一字不识,就因为听了一句金刚经,就摇身一变,成了博学多识,思想深刻的祖师,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六祖的正确思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头脑里固有的。他的正确思想一定是刻苦读书,努力学习得来的。武则天曾派人问六祖最精妙的佛理是如何?六祖答:“不常不断,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这个说法就是从龙树“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的思想中学习来的。

    由此可见,六祖一定识字。识字就要有书看,六祖若识字,必有藏书。《五灯会元》就记载荷泽禅师曾于曹溪宝林寺阅《大藏经》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