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棱,转眼之间,元宵节过去已二个多月了。

    风清清,云飘飘,天露山上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透过草棚旁那棵大树层层叠叠的枝叶,往地面撒下了轻轻摇曳的光晕。鸟儿在树上飞来绕去,互相追逐,唱着动听的歌。

    慧能与娘亲在草棚前的茶地里捉虫。

    两只猴子现在跟慧能母子成了一天不见就不开心的好朋友。它们从山中觅食后,攀上茶地旁边的大树跳来跳去。

    慧能与李氏忙了一会儿后,坐在草棚前休息,两只猴子围在他们身边在嬉戏玩耍。

    在小路的转拐处,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梁迪庆肩上扛着一袋米,后面跟着丁寨主。

    “迪庆叔、丁寨主,你们来了。”慧能轻声道,迎了上去,看见丁寨主今天与在元宵节那天认识的丁寨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那天意气风发、口若悬河的丁寨主,现在竟变得面容憔悴,双目失神。

    丁寨主一眼见到慧能,便快步上前打招呼:“阿能小兄弟,你好!”

    慧能还礼道:“丁寨主,您好!”

    梁迪庆来到草棚前,把米袋放下,指着慧能母子,向丁寨主介绍道:“这位伯母是慧能的娘亲。”

    丁寨主朝着李氏点了点头,恭敬地说:“伯母,您好!”

    李氏还了一个礼:“大爷好!”

    梁迪庆见李氏的身体逐渐好转,脸色红润,比初时来的时候胖了些,道:“伯母,看得出,你身体好多了。”

    李氏乐呵呵地说:“这段日子,多亏了你们了。”

    梁迪庆发现日夜操劳奔波的慧能却明显瘦了,心疼地说:“阿能,你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呀!”

    慧能由衷地:“只要娘亲的身体好了,我瘦几斤也是值得的。”

    梁迪庆夸奖道:“阿能,你真是个大孝子!”

    “这是做儿子应该做的……”

    慧能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丁寨主抢上前来,“扑咚”一声,在慧能的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后,连连叫道:“阿能小兄弟,希望你施展大恩大德,救救我的宝贝儿子。”

    “叫我救你的宝贝儿子?”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慧能似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忙上前将丁寨主扶了起来,说,“您老人家别这样,有话慢慢说。”

    李氏也搭腔道:“是呀,老伯,有话慢慢说,别这么客气,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来跪地叩头,能儿可承受不起呀!”

    慧能指着丁寨主,问梁迪庆:“丁寨主这是?”

    梁迪庆指着丁寨主,道:“昨天我上山打猎,在山路上恰巧碰到了他,见他心事重重,问起原因,才知道他家中有大难。我想了一下,就带他前来找你,看你有没有办法替他消灾解难。”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慧能大惑不解:“我乃一介平民布衣,无职无权,也无通天本领,怎能救你的宝贝儿子呢?不知丁寨主这次到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丁寨主叹了一口大气,道:“阿能兄弟,你听我将详情讲来。”

    “好。你先进屋内,慢慢道来,”慧能带着他们进了草棚,从屋角搬来另一张竹椅,让丁寨主坐了下来。

    李氏也到那边去倒了一杯热山茶,递给了丁寨主。

    丁寨主呷了一口山茶,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将他这次前来的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丁寨主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天露山上,祖上是书香世家,他也中过当朝举人,只是难舍故土,放弃了一次次进身仕途的机会。但他是个既勤劳又精明的人,很早就懂得收购山民的兽皮和木耳、蘑菇等山货,拿到山顶接马坳、天堂墟坪处,与恩平、阳江等外地商贩换来了海味干货和食盐等物,再转手卖给山民与里洞的农民。

    周而复始,货如轮转,经过历代的积累,丁寨主家不但拥有山地千顷,而且在山下里洞墟附近购得良田百亩,在这天露山一带,算是有名的富户。

    丁寨主说,他步入而知天命之年就开始行厄运--

    发妻王氏在在今年元宵节过后正月十七那天晚上,在家中床底下被毒蛇咬伤,由于抢救不及时离他父子俩而去。

    丁寨主刚为妻子办完后事,三七还未过,儿子玉佳,本来生得唇红齿白,精乖玲俐,能说会道,他娘亲去世后,年已十八岁的儿子,却终日变得沉默寡言。这还不算,就在一个多月前,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儿子忽然又得了一种怪病:经常头晕头疼,耳朵鸣响,易怒不安,走路稍快就心跳加速,气喘吁吁,手无缚鸡之力。一天到晚,他都疲惫不堪,昏昏沉沉想睡觉,近日还久咳痰喘,咯血吐血。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十八岁,本应是人生大展鸿图之时,对山里人来说,也是成家立业的最佳时机。但命运却让丁寨主这唯一独苗得了这重病。

    丁寨主走村过寨,甚至到县城,遍访四周的郎中名医去替儿子治病。先后换过的郎中不下二十个,吃过的药剂不下百方,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但全无起色,而且病情还越来越严重。

    有人提议丁寨主替儿子娶一门媳妇来冲喜,将秽气与衰运冲掉,让时运大转。

    富甲一方的丁寨主在天露山是名门望族。按常理,他家要娶儿媳妇,一般人、特别是家穷的人会趋之若鹜,踏破门槛,任他挑选的。但当人们了解到丁寨主的独生子得了一种可怕的怪病,那些有待嫁闺女的人家要么对媒婆避而不见,要么是婉言相拒。即使那些家里穷得锅底朝天的人也不愿将女儿往丁寨主家中送。他们认为,这丁玉佳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如果攀上这门婚事,这岂不是等于将女儿白白送去守寡?所以任凭铁嘴媒人踏破铁鞋,走遍天露山的山里山外,到各家大鼓如簧之舌,磨破嘴皮,人们都是摇头摆手,没有一家肯答应。

    丁寨主每天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消息,等到红日西沉,铁嘴媒人垂头丧气地踏进门来,每一次回复都伤透了他的心。

    更可怕的是,睡在床上苏玉佳经常做恶梦,深更半夜不时惶恐地叫着:“鬼、鬼、鬼……”

    人们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是:一人得病,弄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独生儿子重病给丁寨主身心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折磨,害得他寝食不安,日益消瘦,身体渐差。

    慧能知道情况后问丁寨主:“你最近还请过什么人呢?”

    “我最近请过区巫婆到过我家作法。”丁寨主讲起区巫婆来他家请神驱鬼的过程。

    整天怔忡不安的丁寨主在百般无奈之际,终于沉不住气了,多方打听,用十斗谷的代价从外地请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区巫婆。

    这位区巫婆远近闻名。

    信奉她的人都称赞她卜吉问凶,神通广大,可以上通天界,下达幽冥,施起巫术,请来天兵神将,驱鬼治邪医病,十分灵验。

    区巫婆来到天露山,说等到夜晚来临才可以施法,所以先在丁寨主家大鱼大肉饱餐一顿。

    山区的夜来得特别早,夕阳坠落后,风云突变,横风裹着细雨,笼罩着山林村庄。

    丁寨主在区巫婆的指点下,毕恭毕敬地在神台前装上了香烛,作了祈祷,再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从门缝吹进来的山风将缕缕香烟吹散,摇曳着的红烛流着蜡泪。

    区巫婆身穿藏蓝色的大襟衫,头上发髻梳得油光发亮,连黄丝蚁仔也难爬上去。她来到丁寨主家中,进房间望了望正卧病在床的丁玉佳,问他近日有什么感觉,返出厅堂,点燃了香烛,对着神台,双手合拾,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区巫婆赤着脚,闭着眼睛,在地面上乱蹦乱跳,然后作起扶乩来:将一个木制的丁字架放在沙盘上,由两个人各扶一端,来依法请神。

    丁寨主按照区巫婆的吩咐,跪在地上,静静地观看事态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