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几个年轻人闻讯赶来,他们中间一位腿脚利索的小伙子去村外请郎中,另几个就轮流背着慧能回到李香家里。

    及时赶到的郎中为慧能把了脉,说是不要紧,毕竟是间接中毒,几剂药就会好。然而,三天过去了,慧能却依然昏迷不醒,像个死人似的毫无知觉。

    小兰已经痊愈了,她坐在慧能的床边,一边垂泪,一边擦拭他黑紫肿胀的嘴唇。

    小兰的亚爹李学儒本来是一个颇有风度的先生,此时却在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自言自语说:“这可如何是好,都已经一天了,灌了那么多药,咋就不见效呢?”

    小兰泪如泉涌。李学儒说:“他是咱家的大恩人,万一为救咱而死,怎对得起人家……”

    小兰“哇”地放声大哭。她奔到堂中悬挂的观音菩萨像前,见亚娘磕头如捣蒜地跪在观音菩萨像前,口中念念有声地在祈祷。

    小兰也跟着娘,跪在观音菩萨像前,双手合十,磕头,虔诚祈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无处不在,法力无边。您可怜可怜我这小女子,救救我的恩人吧!只要让我的救命恩人活过来,我李兰情愿再被毒蛇咬死!菩萨呀,我前生造的孽,就让我一人承担吧,千万别连累别人,这可是个大好人啊……”

    在小兰和她娘陈氏的喃喃祷告声中,慧能的一根小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颤动着意欲睁开。李学儒大喜过望,高声呼叫道:“谢天谢地,恩人醒了!终于醒了!慧能、慧能!”

    慧能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条缝,呻吟了一声。小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五体投地拜倒在观音菩萨像前。

    几天之后,慧能终于可以下床了。李学儒搀扶着身体依然虚弱的慧能坐上椅子,说:“慧能,小女之命是您所救,请受学儒一拜。”

    慧能急忙拉住正欲下跪的李学儒:“李叔叔,你这是干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类有同情之心。我相信,你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像我这么做的。”

    李学儒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非常佩服你舍己救人的菩萨心肠。何况,你救的是我小女,我……”

    慧能打断他的话,恳切地说:“李叔叔,这真的不算什么,人生在世,如果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救助,那还是人吗!”

    李学儒握着慧能的手,说道:“好,大恩不言谢。慧能,你是小女的技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想法报偿。

    李香沏好茶,端上来,给慧能施礼敬茶:“恩人,请喝茶。”慧能急忙还礼:“不敢有劳四姐。”

    李学儒哈哈一笑说:“你们就别客套啦。既然慧能喊你为四姐,亚香,你就称慧能为弟弟,亚兰,你就称慧能为哥哥吧。”

    李香爽快地对慧能叫了一声:“弟弟,请喝茶。”

    小兰脸色微红,嗫嚅道:“慧能哥,您请坐。那天,若不是你相救,我……”

    “没什么。我正好从河边走过,碰巧赶上了。”

    李学儒调侃道:“是呀,巧合就是天意。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天生的缘分。”

    小兰和慧能被李学儒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慧能低头吃茶。小兰手摸衣角,转移话题道:“你的身体可无大碍了?”

    慧能说:“好啦,全好啦。”

    李香说:“你若再不好,我小妹就彻底完啦!”

    慧能吃惊地问:“小兰妹妹,你的脚上的蛇毒未消除干净?”

    李香说:“蛇毒嘛,倒是全被慧能弟你给吸出来了。我说的是,在你中毒昏迷的这整整一天里,我家小妹不吃不睡,一直守在你身旁,不停地给你冷敷、擦拭。你若是再晚醒几天,她不累死,也得哭死了。”

    慧能起身作揖:“多谢小兰妹妹病中关照。”

    小兰满面通红,小声咕哝道:“你别听四姐瞎说。”

    “我瞎说?谁的眼睛哭成了红葡萄?”

    小兰娇羞不胜,慌慌张张从客厅跑了出去。她来到院中小水池旁,面水而坐。池水平静如镜,一支含苞欲放的莲花亭亭玉立。小兰一张美丽的面容映在水面上,清纯、羞涩、秀美,堪与花儿相媲美。

    人面、莲花相映成趣:花增人面三分白,人染莲花几许羞。风儿多情。

    小兰似乎沉入某种幻想中,她眼中透露出一种朦胧的憧憬,心身沉醉在巨大的幸福中……一只小鸟从空中飞过,留下一串悦耳的啼鸣。小兰从梦幻中醒来,羞臊难当,双手捂住赤热的面颊。她的手慢慢移开,水面上映显的那张童真的脸依旧娇红。她无声一笑,伸手搅乱了水中的世界。

    她走进厨房,端着一盘水果,沿着长廊悄悄走向客厅门口。客厅里,爹爹在与慧能聊天。

    李学儒与慧能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李学儒无不感慨地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噢,对啦,我们家也有一个出家人呢!我妹妹就在离村不远的竹叶庵出家为尼,法号怪怪的,叫什么法慧尼师。”

    慧能说:“在佛教里,德广无穷为无尽,包含无尽之德曰藏。象征着真如佛性广阔无边,包罗万象。”

    “没想到,慧能你竟然这样精通佛性教义。”

    慧能恭谦地说:“哪里,我不过是听我娘说了一些佛法,知道了一些名词、掌故。待有了机会,一定去向法慧师父请教佛法。”

    李学儒说:“我妹妹也经常给我讲经。可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学佛到底有什么用?”

    “李叔,你说过,你读书并不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也无意于荣华富贵的仕途。那么,请问,您还整天读这些书干什么?”

    慧能一边说一边指指桌上一本掀开了的书。这是一本《礼记》,翻开的篇目恰恰是《大学》一章。

    李学儒颇为骄傲地说道:“当然有用!就说这篇《大学》吧,文中说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算啦,你没有进过学堂,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没想到,慧能却十分敏感地说道:“我是没有进过学堂,但是,你刚读的这几句话,我好像感觉到了些什么。”

    李学儒不太相信:“你能理解《礼记.大学》?要知道,这可是治国平天下的大文章!那好,我再念几句,你听听是什么意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李学儒放下书,问:“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