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妹嫁到王武家后,生了一个男娃、四个女娃。

    王武家的正屋前厢房以前是他的四个闺女居住,闺女陆续出嫁了,现今只有孙女小凤在厢房居住。

    在莲塘村的上下几个村寨当中,没人能够建得起像王武家的房屋,王武家的这幢木房在这片河谷区里,算是最漂亮的。那时若拿王武家这房屋跟他祖上那片老宅院或是其他财主的院落相比较,尽管他这房屋没那些人家的显得高大与气派,但当时只因他祖上的老宅院,早已被王家的子孙后代分割成若干户了,有的人家分得正房,有的人家分得厢房、耳房或是库房,分到手的子孙,大多早已将旧房拆换为新房,拆毁得七零八落的。这样加上老宅院曾经遇到两次火灾,所以它早就失去了昔日那种高大、宽敞和典雅的气派。

    房屋的周围有一棵大古树、几根硬杂木树和不少的果树。其中古树屹立在院坝坎下的台阶旁,俗称万寿果树。

    古树有几合抱粗细和三四十米高,树干上的筋骨突兀显得遒劲,纵裂的皮纹特别粗造。树根露出地面有一尺多高,光滑的树根可以当长凳供人来闲坐乘凉。树顶上有两个如柴背篓大的鸦雀窝,早晚当鸟雀们离归巢穴,树间喧闹不停。

    在树脚下,王武用几块青石板垒成一个树神屋,村中百姓逢年过节爱来焚香烧纸,祈求树神保佑平安。

    尽管没人能知道这棵古树经历了多少年轮,但可以说它至少是这个村寨兴衰历史的见证者。

    在夏秋之际,房前屋后的多数果子已成熟,小鸟们经常来啄食。小凤也喜欢叫梁树榕、梁兆中、文仔、大石、狗仔他们爬到树杈上去摘万寿果子。摘满竹兜后递到树下来,小凤将水果倒进竹篓里分给他们,拿回家去给家人解渴。

    树间有时会飞来一对夫妻鸟,雄鸟的尾巴长叫做“梁山伯”,雌鸟尾巴短称为“祝英台”。它们的羽毛是五颜六色的,显得华丽。据说这种鸟对待感情特别专一,其中一只鸟若是不幸亡故了,而另一只也不愿独存。梁祝的故事哀伤感人,而鸟儿的叫声自然也是凄婉。当场它俩飞到树上来,发现林间有人,受惊扰后就“山伯、英台”地彼此呼唤着对方,向别处飞去。

    炎炎夏天,稻田上的稻谷已长成熟,河里的大马虾也变得肥实。小凤他们经常把牛赶下河,用捞纲(一种捞鱼虾的工具)到河洲外的水藻丛中来捞鱼虾。

    一般是树榕、兆中、大石、狗仔和文仔下河去捞,捞出水来拖上岸后倒在竹筛里,小凤、小芹和小英负责把鱼虾抓进笆篓,然后拿到小凤家去,等到晚上聚在一起,她把鱼虾炒香了,端来放在桌上让大家吃夜宵。

    当时捞上岸来的除了鱼虾之外,还有黄鳝、泥鳅与螃蟹之类的。黄鳝和泥鳅倒进竹筛里,滑溜溜的如同蛇一般,拼命爱往地上逃跑,想钻入草丛中。

    螃蟹也喜欢到处乱爬,有时还伸出两个大钳子,张牙舞爪地在向人示威。

    小凤胆小不敢抓黄鳝和螃蟹,看见它们要逃跑,她叫唤着说:“中哥,快抓!快抓呀!”

    梁兆中从小爱招惹小凤,喜欢跟她打闹。他见她害怕,趁她在专心捉鱼虾时,抓住一条黄鳝猛然伸到她眼前,摇晃着说:“蛇来啦!蛇!蛇啊!”

    吓得小凤直叫唤。过后小凤趁梁兆中没提防,也捉住一条小鲫鱼直接塞进他的背心褂子里。

    鱼在胸前活蹦乱跳的,梁兆中只管抓住一只螃蟹,高声吵嚷着:“你敢惹我呀!我把它塞进你的衣领里去,咬你一口!”

    小凤被吓得往草坪上跑,梁兆中在后面紧追着不放松。眼看追赶上,小凤没地方去就蹲在草丛中缩着脖子,娇滴滴地叫唤道:“不敢啦!我不敢啦!”

    梁兆中把螃蟹拿在小凤眼前摇晃着说:“不行,你给我投降!”

    她只能乖乖地举起双手来。

    树榕和大石看见两人打闹得高兴,都咧着嘴巴笑得快活。梁兆中正在得胜似的呵呵大笑,这时忽然看见下游有三个汉子,其中有个人的手里拿着几截炸药,另外两个拿上捞鱼的网兜,正从旗山仔下的山腰上走到山脚的河边来。梁兆中最先发现他们,就喊道:“那边有人来炸鱼!”

    大石和文仔急忙把捞纲拖上岸来,扔下对小凤她们说:“你们三个妹子看牛,我们捡鱼去。”

    树榕、兆中和大石和文仔四人像箭一般的,朝着旗山仔下河边跑去。

    四人脱下裤衩站在浅滩上,看见对岸的人准备点燃安装在炸弹上的导火索,大石急不可待地向深水处迈进两步,想作好抢先凫水的准备。这时兆中见状立即骂道:“大石,不要命了?等会要炸死你!”

    大石畏惧似的后退几步,然后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当场河水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未等水花落下,所有的人就如箭一般扑入水里,迅速游到河中去。

    当然,下河捡鱼除了需要擅长潜水而外,还得讲究运气。树榕潜入水底寻找一圈,头次就捡到一条有两三斤重的大鱼,然后再潜游多次上岸来,他将捡来的鱼堆在一处,估计共有四斤多。

    这次树榕的运气好捡到的鱼最多,兆中也捡到有两三斤,当时只有大石和狗仔不行运,捡到的鱼只有一斤多点。他们上岸去掐了一两根藤条,把捡到的鱼穿成串。走在返回的路上,狗仔看着他俩手上提的鱼串子,打主意说:“我们把鱼全部拿到油坊去炸着吃。”

    树榕正在犹豫,兆中抢先说:“亚榕,别信他的话,上次他一个人捡得最多,我喊他把鱼拿到油坊去炸着吃,他就不肯。”

    “兆中,那一次去油坊炸鱼,是你吃得最多呢?”树榕想着有这么多鱼要是拿回家去,亚娘可以美餐一顿了。他心里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想征求兆中的意见,就说:“你说怎么办?”

    “油炸的鱼太好吃了,香喷喷的!”狗仔怂恿着说。

    狗仔只因肚里缺少油水,经不住油炸鱼香的诱惑与刺激,立即打了一个酸饱嗝。酸水涌上喉咙来他感到烧心,热辣辣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