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塘村王小芹家不远处的村边路口处,有一座宅院。院落四四用青砖围墙围着来遮风、挡雨和防贼入屋偷窃,围墙比院里的房屋要高出两三米,看上去显得十分气派。

    但是,房屋里没有人住,大门上的一把铁锁早已锈迹斑斑,不知锁了多少个年头,给人感觉像一座坟园似的冷清。春夜秋晨,王小芹在自家屋里隐隐听见从那所宅院空屋里传来猫儿在不停叫唤。当时,公猫生怕寻求不到如意配偶播种,母猫也担心自己不能受精怀孕,枉自浪费它们的大好时光,双方的叫声有时显得亲昵,有时又是声嘶力竭、鬼哭狼嚎一般,动静搞得特别大,听着令人感到凄惶。王小芹夜里感到害怕,弄不明白猫为什么老爱在这个时季喊叫得凶,将寂静的夜晚叫唤得那么恐怖,出于好奇心,她很想弄过明白。

    王小芹问亚娘。

    娘亲瞪了她一眼,说:“小孩子问这个做什?”

    王小芹见娘亲越不想说,她就越想知道,起劲着拉着娘亲的手,不停地问。

    娘亲没口气地说:“那是猫夜里饿了,捉不到老鼠吃才叫。”

    娘亲说完后,好似有点一反常态,又说:“以后不许问夜猫叫,也不许向村里的大人们问!记住了吗?”

    谁料有一次,王小芹和梁兆中、梁树榕、梁小英他们几个去村背后山捉迷藏,她和梁小英扮兵,梁兆中和梁树榕扮贼,她和梁小英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们,于是,她大声叫喊。只听到梁兆中躲在附近一个山洞口,扮猫叫声。

    王小芹走过去捉到他后,一时忘了娘亲的话,便问梁兆中。梁兆中说那是猫“闹春”了,才叫得这么厉害的。当然,梁兆中那时也不知道什么叫闹春,只是听大人们说的,才随口给王小芹说了。

    王小芹从小喜欢和梁兆中、梁树榕、梁小英几个一起玩耍,捉迷藏。以前他们捉迷藏从来不敢钻进空屋里去,娘亲也是经常告诫小女说:不许进到那个鬼屋去,怕运气不好撞上秽气。

    越是大人不准孩子去做的事情,或是不许去玩的地方,孩子们越是容易感到好奇,总想亲自去体验一下才心甘。梁树榕胆子大,捉迷藏时牵着小英从屋后的墙洞钻进去。这洞口多是猫狗们挖通的,它们喜欢钻进屋去配种和生儿养崽。过后两人进去又抱着几只猫崽爬出来,说屋里不仅没什么妖魔鬼怪,而且好玩。

    接着梁兆中和王小芹也跟着两人进去,他们见屋内的地面、家具和床上积满尘土,挂满蛛网;器具扔得满地狼藉,柜里的衣物被老鼠咬碎了,也扔得乱七八糟的;老鼠还在地上打了许多洞,将地面整得坑坑洼洼的;有的老鼠长得跟猫差不多大。房屋的梁上又筑有野蜂窝,孩子们摘下蜂窝可以吃蜂蛹;还可以去墙洞里捉麻雀,或者是掏麻雀蛋。空屋内以前是动物们的家园,现在又变成了几个孩子的乐园。

    梁兆中和王小芹觉得这所屋里安静,尤其没旁人来打扰,随后两人得到什么好吃或好玩的东西,就爱躲进屋里来分享。有次他俩抱着一堆砖瓦泥爬进屋来,想搓揉成嫁新娘的泥娃玩耍,或是将泥团揉捏成碗状,使劲砸在石板上当炮放,看谁砸得最响。有次两人进屋来时,没注意门槛上蹲有一只母猫,当场它受到惊扰,就像被踩着尾巴似的猛叫一声逃跑,惊动了梁上的黄蜂。野蜂嗡嗡叫着乱飞,吓得王小芹退回来直往梁兆中怀里钻。

    梁兆中只顾用身子护住王小芹,自己就被蛰得鼻青脸肿。过后两人从墙洞里爬出来,被狗仔看见了。狗仔把这事告诉给王小芹她娘亲,王小芹她娘亲当晚将两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王小芹不知道大人为何不许小孩进到空屋去玩,长大一些以后,才知道原来这屋里所发生的事,令人叹息。

    这座屋里的主人梁得标,原来也是穷人出生,自小丧父,母子相依为命。长大成人后,与村里的大户人家李光亮的女儿李五妹结了婚。一年后,李五妹为他梁家产下一子,取名福生。这一年,梁得标和村里二个后生仔外出行船,飘洋过海到了南洋金山那里谋生。过了几年,寄钱回来盖了这座宅院。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福生已经3岁了,可是他的父亲梁得标自从去了南洋金山淘金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怜福生的母亲,年纪轻轻独守空房,孤枕难眠。每当夜半三更,站立窗前,仰望夜空。

    暗淡的天空悬挂着许多的繁星,月光淡淡,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淡淡地思念远方的丈夫,楼头少妇伤春逝……

    多少个春来春去,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雨落在如水般忧愁的岁月,丈夫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叫她这个正值思春的少妇怎样过下去?

    李五妹常为丈夫的一去不返而无法慰解那寂寞难奈,以至怨恨丈夫的无情。“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这句古诗应是李五妹当时处境的写照。

    多少个寂寞难奈的漫漫长夜,多少个春花秋月逝去的日子,李五妹就这样在煎熬中度日如年,独守空房,默默地抚养着小福生,默默地维系着这个家。

    几年后的一个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的中午,一个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礼帽,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装,脚上穿着一双白皮鞋,手上提着二个行李箱,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后生仔出现在村边路口处问路,然后径自朝着李五妹家中走来。

    此时,李五妹正在家中菜园摘些菜准备回家做午饭,猛地看见一个穿扮时髦的男子正朝着自己家门口这边走过来。

    她以为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不禁大喜过望,菜也顾不得摘了,三步并作二步,快步赶上前去,一看,不由得“啊!”了一声,紧跟着又问:“你……你不是伟成吗?”

    伟成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一眼就认出了问他的人是李五妹。于是,停住了脚步答道:“标嫂好眼力,我是梁伟成,刚从南洋金山回来,标哥还托我带些东西回来呢。”

    李五妹急问:“你标哥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标哥很想和我一起回来,但请不到假,专程买了一皮箱东西托我带回来给你呢。”梁伟成说到这里,用右手提了提那个浅黑色的皮箱,向着李五妹,又说:“这箱东西就是标哥托我带回来给你们的。”

    “看你一路风尘,挺累的,到家里喝杯茶,歇歇脚再说。”李五妹边说边提着两箱行李,领着梁伟成往家里去。

    梁伟成在梁得标家里喝过茶后,与梁得标的娘亲简单地说了一下到了南洋金山那边的情况后,便起身告辞:“我离开家里己经好几年了,想先回家看看我亚爹和娘亲。”

    梁得标的娘亲和李五妹本来想留梁伟成在家里吃了午饭才让他回去的,见他急着回去与家人团聚,觉得也是人之常情,不便占用他太多时间。于是,起身送梁伟成出到屋门口,临别,梁得标的娘亲拉着梁伟成的手叮嘱:“亚成,你过几天有时间再来,和我详细说说亚标在南洋的情况,好吗?”

    “大娘,请您放心,过二天我一定来。”梁得标诚恳地对大娘说完后,临别,摸了摸站在李五妹身旁福生的头,微笑着说:“想不到标哥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