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东门外,神色各不相同的6仁与刘备正在拱手话别。

    “6仆射,备迫于无奈而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倘若日后还能有得拜尊颜之日,备定然亲自登门谢罪!”

    此时此刻的6仁探头望了一眼道头那边正在徐徐进的大军,只能无奈之极的叹了口气道:“皇叔,我想我们之间或许应该说……后会无期了。”

    刘备闻言愕然一怔,而6仁望见刘备的神情之后心中复又暗叹了一声,想想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还不如索性把这个“好人”做到底。主要是糜贞在徐州还没回来,万一刘备一回到徐州想想不妥而去为难糜贞的话那就不太好了。

    于是乎6仁轻叹道:“皇叔,这伪帝袁术你是一定要打的,因为你只有击破了袁术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把朱灵、路昭赶回许都。然后……皇叔你虽可取徐州为家,但我告诉你,徐州是挡不住曹公大军的,所以你一至徐州就要早作打算。在危急之时皇叔可以去投奔袁绍,不过你要注意一下你击破袁术的事,别让袁绍在面子上下不了台。6仁以为,在此事上皇叔应请郑玄先生出面驰书于袁绍……其实袁绍、袁术早已不和多时且暗有争斗,但他们毕竟是兄弟,在关键的时候,这明面上总得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能收留皇叔。简单点说,就是皇叔你得找一个台阶给袁绍下,谁让袁绍那么好面子呢?”

    刘备默然的凝望了6仁好一阵子才再次向6仁拱手一礼道:“6仆射良言,备自当谨记于心!”

    6仁摆了摆手,又摇头苦笑道:“就这样吧……皇叔,把文姬还给我吧。”

    刘备淡然一笑:“如此大事,备岂敢忘之?请6仆射随备来。”

    在离6仁与刘备交谈之处大约两百步的道旁有一个小小的草亭。早些时候,这草亭的四周被人挂上了百叶帘暂充亭壁。此刻,关羽和张飞正各执兵刃,领着几十个亲卫守在草亭之外,而透过百叶帘的帘隙,可以看到蔡琰正在亭中伏案而书。

    刘备领着6仁来到亭前,先向关羽、张飞轻轻的点头示意,接着便相当之有礼貌的向亭中蔡琰道:“蔡夫人,适才备与二位贤弟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蔡大家海涵。现备已当行,蔡大家这卷字贴若是尚未写好,亦请收笔作罢吧。”

    亭中的蔡琰沉默了片刻,忽然向6仁唤道:“义浩,你入亭取贴,转赠给张三将军吧。”

    6仁叹了口气,见关羽、张飞都已经让开了道路,便慢步上前撩开亭帘进到亭中。先与蔡琰对望了一眼,轻轻的说了声“没事了”,然后才接过那卷字帛转身出亭递给张飞。可能是有些赌气吧,6仁冲着刘关张三兄弟重重的鼻哼了一声道:“一路走好,6仁恕不远送!”

    刘备随意的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赔过一礼后便领着关羽、张飞上马疾驰而去,剩下个6仁在那里低下头去不住的摇头叹息,心中暗道:“唉,这***算什么事啊?想不到我忙来忙去的到最后却还是白忙一场。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看来不该我管的事,我管了也没用……”

    先不说6仁是如何唉声叹气,只说刘关张三兄弟正在打马而行,而关羽此刻的心情似乎非常之不好,一双蚕眉一直都皱得紧紧的。刘备偶然扭头望见了关羽脸上的神情,却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云长,你是不是觉得为兄今日之举有失我大好男儿之风?”

    关羽闻言亦叹道:“弟虽有此意,却也知道大哥在那般情形之下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大哥,你觉得这6仁到底是忠还是奸?”

    刘备摇摇头道:“为兄就是因为摸不清楚他的底,才愈的想快些离开许都。此刻既已离许,为兄心中稍安,再回过头思索一下他向为兄说出的计策……可惜啊!如果他真是忠汉之臣,那他的计策不失为上上之策;但如果他是奸佞之人,我兄弟三人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处。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圣上血衣诏一事的?而且诏上七义,他亦所知得丝毫不差,而国舅董承是绝不可能会寻他共聚大义,自然不可能会给他看这血衣诏书……”

    正疑惑不解间,那边马上的张飞却兴奋不已的大呼道:“妙,妙!此等笔工,娟秀之中暗藏刚劲,横折有力而不失圆润,通体工整却又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棱角……早就听说这蔡琰的笔工字体早已在昔日蔡侍中之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卷字帛俺定要好好的收藏起来,日后加以临摹!”

    “……”刘备与关羽一同无语。彼此互望一眼,刘备摇头笑道:“翼德也只有见到妙笔佳贴之时,才会显露出其文雅之士的一面。罢了,我等既已离许,许都之事就暂不放在心上!二位贤弟,打快些马追上大军,尽早回转徐州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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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旁草亭,6仁正怀抱着双臂目送刘备兄弟远去。人在叹息中,蔡琰已离亭来到了6仁的身旁轻声唤道:“义浩……”

    6仁回身望了一眼蔡琰,伸出手去握住了蔡琰的手道:“你没事吧?关羽、张飞这两家伙冲到你身边的时候,我魂都吓飞了!”

    蔡琰自小就接受好良好的教育……错错错,应该说蔡琰是个在“礼教”的薰陶中长大的女子。而在“礼教”观念中,6仁与蔡琰即便已经是夫妻,但6仁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去握住蔡琰的手那也是有失体统的。按理说蔡琰应该轻声提醒6仁,然后再抽回手来,可是不知为何,蔡琰在感受到6仁手中传来的那丝暖意时,竟然不愿意把手抽回来,而是任6仁这就样紧紧的握住。听见6仁的问话,蔡琰默然中低下了头去轻声道:“还好……关羽、张飞截住我时看上去是很粗猛骇人,但他们都颇守礼数,所以我虽然被他们暗中制住,他们却也并未对我怎样。只是……”

    说着蔡琰抬头望了6仁一眼,但马上又低下了头去问道:“义浩,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大事?”

    6仁纵有万般不甘,现在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道:“坏事是坏了事,不过说真的却也不能算是坏了什么事。说真的,这或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亦或许可说是天意不可违也……唉,天意如此啊!这不该我出头的事,我就算是强出了头也没有用。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回去吧。”

    蔡琰呐呐道:“义浩,对不起……其实你真要行大事,又何必顾虑于我?”

    6仁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该我去管的事,而我强行出头本身就是在自找麻烦。而你突然冒出来,或许就是老天爷在给我提个醒,叫我别多管闲事。硬要去管的话,我身边的亲近之人就肯定会受到本不应受到的伤害,所以……本来该怎么样的就怎么样吧。”

    蔡琰轻轻的抬起头,望定6仁轻声道:“你身边的亲近之人……是说我吗?”

    6仁笑了笑,耸了耸肩头又就势一把揽住了蔡琰的香肩道:“文姬,不管我们当初是如何约定的,你现在总归是我老婆嘛!”

    蔡琰愕然道:“老婆?”

    6仁顿了顿便笑道:“是我故乡的方言。夫妻之间,夫呼妻为‘老婆’,妻呼夫为‘老公’。听上去好像是有些粗俗,但如果各添一字就成了‘老公公,老婆婆’,也是暗祈白头偕老之意的。我们之间虽说是以利而合,日后也不太可能会长久,但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彼此尊重一点、互相多关心对方一点不好吗?大事?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大事,能和自己的家人、亲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

    蔡琰睁着一双妙目,几乎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凝望了6仁好一阵子才轻声道:“义浩……谢谢你那么关心我……”

    6仁干笑着抓了抓头皮,忽然转念问道:“对了,我都一直忘了问,你好好的怎么会跑去太仓找我?”

    蔡琰被6仁这一提醒却也回过神来,稍一迟疑后探手入袖取出了一个油布小包递给6仁道:“早上我临出府时你不是让我帮你帮一些青果酒肆中的牛肉丝吗?我一时忘了,直到近午时分回到府里时才想起来,你那时又赶去了太仓。我听府中人说你当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婉妹又不便出府,所以我就……”

    “啊——”6仁长长的拖了一个音,嘴巴也张得老大。哭笑不得的接过那一小包牛肉丝,6仁不禁仰天苦笑道:“天意,真的是天意……想不到这想做事的是我,真正坏事的却也是我!我干嘛早上和你说我想嘴馋了想吃青果酒肆里的牛肉丝呢?汗死我也——老天爷你真能玩我!”

    “义浩,你总说什么‘天意’,为何我却一句都听不懂?”

    6仁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垂头丧气的揽着蔡琰的肩头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苦笑道:“你不懂也没什么,而且不懂也好,反正你没事就行了。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往大了说我没办法向世人交待;往小了说,谁帮我整理那些文献?还有啊——”

    说着6仁便凑到了蔡琰的耳边轻声道:“说句话你别生气。婉儿不能和我欢爱的时候,你要我去找谁?”

    蔡琰侧目望了6仁一眼,人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想了想问道:“如果今天被关、张制住的人是婉妹,义浩你会怎样?”

    6仁的脸色当场就变得相当之难看:“拜托!别吓我!我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那!你都差点让我惊得魂飞天外了,要换成是婉儿的话,我不疯掉才怪!”

    蔡琰闻言又低下了头去,心里的感觉有些怪怪的。而就这样被6仁揽住肩头一路步行,蔡琰感觉到了人们那很是诧异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想挣脱6仁臂弯的念头,心中亦暗道:“够了,能够有人这样关心我,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只是他还能留下多久呢……”

    一路默默前行,6仁却忽然一拍脑门问道:“哎?张氏呢?一般你出门的话,张氏不都会陪在你身边的照应的吗?我现在却想起来好想从太仓那里开始就没看见过她。说真的有她在你身边照应你一下,我好歹也能稍稍安心一点。”

    “哦,今日她随我出府散心,行至半路上她遇见了家乡故人,我就让她与家乡故人叙一叙思乡之情,我自己则先回了府。”

    “是这样啊……好了,我们回去吧。”

    此时此刻,许昌城中的某所客栈厢房中,某位男子正与张氏对席而坐,脸上也尽是祈求之意:“春华,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快与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