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李白还是低估了这帮古人。

    本以为这番说辞绝对能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认同,毕竟他这属于讲文明懂礼貌,让今天坐首席的两位先开口嘛,开会的时候不都是这样么?谁官大谁先说,没毛病。

    他只需要在这两位大人作诗的时候把自己成功灌醉,便算大功告成。

    当然,其实也不需要真醉,毕竟这酒酒精浓度低得很不靠谱,不过狂饮个几碗下肚,在装个醉,让这帮古人看不出来自觉还是没问题的。

    前世应酬多,这事儿他没少干,基本上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然而大人们压根不理他这茬……

    “哈哈,李白小友这可是折煞老夫了。这酒宴之上可没有什么谭大人,张大人,都是酒友酒友,况且今日以蜀郡为题,我却是不便参加了,说得多了,怕是落得个自吹自擂的嫌疑,做个听众便好。”谭府尹当即乐呵呵道。

    “此言甚是!今日我便于谭府尹作壁上观,做个评判好了,到是李白小友可不能让人失望啊!”张嘉贞也在那抚着胡须道。

    “是啊!这位李公子高才,可千万莫要再推辞。”两位大人发了话,自然有人附和着。

    “这……”

    李白头疼了。

    不过,片刻间便大概揣摩出了这些人心里的想法。

    好吧,之前太出彩了,两位大人怎么可能在他前面作诗?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诗词这东西,若是境界都高到一定水准,相差的确不多,但如果一边差得太多,放在一起比较,却还是一目了然的。

    那么问题便来了。

    让两位大人先做诗,若是已有腹稿吟得一首好诗,到是无所谓。但若水平差了太多,最后他在来一首诗力压众人,那面子上便过不去了。

    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你让两位大人的面子往哪搁?就算众人现场昧着良心品评一番,护住大人的面子,但今天在场的人这么多,人多耳杂的,传了出去,这官还咋当?

    怕主要还是之前一首《将进酒》太过惊艳了,李白在心底检讨着,风头就不该向他这么出,上来就把调子起的太高,吓倒一群人,接下来自然不太好玩了。

    所以今天他这不开口,怕是让过不去了,便在李白愁肠百转间,又有人开口了。

    “怎么?难不成李公子来这蜀郡城内,竟是没有半点感悟?又或者吾等招待不周,怠慢了公子不愿留下佳作?不然何须推脱?”这话便是诛心了,只是自己得罪过这家伙?

    李白抬头瞟了眼声音的来处,一锦衣男子正坐在谭府尹下首第二的位置,只看这位置,他便心里大概清楚,这家伙怕是官不低,只是好像没穿官服啊?而且这年纪……太年轻了些吧?更别提这家伙开口后,众人立刻噤了声,情况不大对。

    “这位大人是?”李白一拱手,疑惑问道。

    “哈哈,李公子不必介意,这是我身边一幕僚张同张瀚德,说起来也是我的一个子侄辈,一手文章也是写的极好的。今天这是见到李公子高才,这才忍不住出言相激,切切不可伤了和气。”

    谭府尹冲着李白微笑着解释了句,随后转过头看向这年轻人,板起脸道:“瀚德,我怎么跟你说的?莫要恃才傲物,一山自有一山高,李公子有大才,这还需怀疑么?”

    “叔叔说的极是。只是那《将进酒》中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今天这饮也饮了,李公子却是不愿为这蜀郡做诗一首。是不屑做?亦或江郎才尽?总得给个说法吧?”

    得,瞧这一唱一和的。

    李白终于瞧明白了,这是觉得自己的出现落了某些人的面子么?

    李白看向张嘉贞,这个时候不该这位老先生出马为自己吱一声了一么?

    谁想到这老头却是一脸乐呵呵的模样,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嗯,这鸵鸟装得那是极好的。

    颇为尴尬啊。

    只是面子这东西又值几钱?

    “哈哈,到是被这位张兄看出来了,白今日还真是江郎才尽了。谭大人经营有方,加之这蜀郡府雄伟,李白初见这雄城可是只感觉壮怀激烈。只是无奈胸中墨水还是不够,这诗还真做不出来,众位便不必为难小子了,可好?”

    李白打着哈哈道。

    只是这一番话出口,却是让众人表情各异。

    谭府尹微微一愣,张嘉贞诧异的瞟了李白一眼,就连那主动出击的张同也是微微愕然,至于其他人,除了杨玄琰微现尴尬,其他人愕然之后,眼神中便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轻蔑之意。

    就连青楼那些莺莺燕燕们都集体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李白。

    没办法,这个时代文人最重面子。

    谁也没想到李白会说出这番话来。

    之前心中将这厮抬得有多高,此时跌得便有多重。

    毕竟换了正常人,就为了争口气,也得吟出一首,好不好另说。

    不做便是自污了!

    难道真是徒有虚名?

    这些目光李白尽收眼底,却是没有半点尴尬。

    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被这些人小看了会少块肉么?

    “能做出《将进酒》这样的千古名篇,却空看这蜀郡雄城,心怀激荡,残句都不得?这……,怕不会那首《将进酒》也是另有高人所做,某人直接拿来充门面的吧?”张同愣过之后,不屑道。

    “瀚德!这话便太过了!哪能如此污人前程?此话却是休要再提!”话音落,谭府尹的斥责声立刻响起。

    的确是太过诛心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什么版权意识,但是抄诗这种东西却还是极为丢人的。往重里说,这可是污人的文名啊!

    张嘉贞之前便说过,这次带李白去京城是为了谋个前程,若是今日张同这话坐实了,这前程还真就被耽误了。

    道理很简单,皇家怎可能招一个抄诗之名传遍天下的家伙当公务员?毕竟丢不起那个脸。

    谭府尹的语气虽然严厉,但落入李白眼中自然明白,这却是在给张嘉贞面子,又关自己何事?

    看来光是扯着鲁大师的名头当虎皮,并不好使啊!李白在心底悲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