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因武当龙虎两座道家祖庭的关系,所以素来崇道,道士们在荆州很是吃香。

    以至于就连小路边上摆摊算卦的算命先生们,都会穿上一身道袍,说一句我乃是道门中人,以骗那些算命的客人们,看在道教的面子上,让自己赚几颗铜板。

    可是,就在这临近荆州交州与益州的交界处,还属于荆州管辖,一个名唤做碧波城的小城镇里,却出现了和尚,而且还不止一个,总共有十一人。说是老方丈带着徒弟徒孙们走一走云汉山河,要去见识一下益州的竹海,西北的风沙。

    这十一颗大小光头,在碧波城中的一个小小客栈中歇脚。并非不想去佛家寺庙,而是这荆州一州之地,道教盛行,竟没有一家寺庙!

    诸子百家之中,道与佛是互相排斥的,道教主修己身,证大道。而佛家则是要度千万众,可舍己身。所以,在荆州这种道教福地,自然找不到寺庙,反之,徐州那种佛门清静所在,也极少有道士出没。

    这十一个和尚,则刚好就与离开龙虎山的林意住在了一个客栈。

    “无家可归”的林意,在龙虎山桃花峰度过了人生第一个离开司州的除夕与春节,在看过了陈珏麟与张卓熙的无聊对决之后便下了龙虎山,紧赶慢赶来到这碧波城,因为已经和小屁孩申峥有过书信来往,约定好了在这家城中最南面的清河客栈碰头。

    这一日傍晚,林意在客栈大堂之中吃饭,一碗米饭,两蝶素菜,外加一壶酒,这就是林意的晚餐了。

    吃得正欢,就看到客栈门口一个紧挨着一个,进来了十一个大小光头,在这崇道的荆州,极为惹眼,大堂中众人突然就都看向了他们,只有林意,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对付他的那壶酒。

    店伙计十分为难的看着这十一个人,并不是因为这十一个人是和尚,佛道虽然教义互斥,可是并没有互相打压,所以荆州少见和尚,却不排斥和尚。

    店伙计为难,是因为大堂之中,只剩下一张空桌了。难道要让这十一位大小和尚坐在一张四方桌子上一起吃饭?这四方桌子,撑死了也就坐八个人同桌,再多人,真是挤不下了。

    看了一圈,发现林意这一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店伙计便陪笑着向林意走来。林意一看店伙计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所以不等他开口,林意便先出声了。

    “可是要拼桌?来来来,先坐先坐。”说着,就把自己的酒与菜拾掇了一下,全放在靠近自己身边的位置。

    “谢谢了,这位客官,我请您喝一壶酒,就当是小店的感谢了。”店伙计知道这位住了好几日客栈的客官脾气好,所以也不想让他白让,一壶酒才几个铜钱?换一个回头客,不亏。

    转身招呼着和尚们入坐。原先的空桌子坐了八个和尚,而林意这一桌,只坐了三个,分别是年迈的方丈,瘦弱得像只有一副骨架包上几两肉的年轻和尚,还有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沙弥。是师傅,徒弟与徒孙。

    “客官,小店送您的酒。”店伙计拿来了一壶林意这几天常喝的土酿烧酒,放在了林意桌上。

    “小二哥,酒上来了,那就我喝,不过送我就免了,一点小事而已,你再叫伙房给我烧两个菜吧,一会吃完一起结帐。”林意笑了笑,表示不用送酒。

    “好的客官,晓得了。”店伙计又问了和尚们要吃什么,然后去伙房让大厨开始做吃食了。

    “禅师从何处而来?要向何处去?”喝了一口酒,林意望着老方丈问道。

    “施主,贫僧自徐州而来,带着徒弟徒孙们前往益州凉州,看看竹海与黄沙。”老方丈笑了笑:“其实也有点小私心,想去西域再西处,见识一下那西天佛国。”

    “早听闻西天佛国人人崇佛,若有机会,我也会去看看,可惜此回江湖浪荡,早已定好行程,更改不得。”林意喝酒夹菜,动作不快,却看得小沙弥口水直流。与师傅师祖一同苦行,一路都是吃干粮面饼,都快半月没吃到热的了。好在一会就有汤面吃了。小沙弥抹掉口水,满心期待!

    “施主有心,无到佛前亦是修,施主有意,苦行静坐皆是禅。”老方丈双手合十,低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小沙弥也学着师祖,双手合十:“啊弥陀佛。”

    “来来来,上菜了!”店伙计拿着一块大木板,装着两碟菜与几大碗汤面,来到了桌前,将菜给了林意,又把汤面给三个和尚,转身去给另一桌送汤面去了。

    “施主是闯荡江湖的少侠吗?我看你的剑很好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小沙弥边吃着汤面边问林意,眼睛盯着他腰间的白璃刀看个不停。

    白璃刀,直脊单刃,又收在鞘中,外表与剑相似。被小沙弥认错,认为是一把宝剑,也很正常。

    林意正要与小沙弥说这并非是剑,而是一把刀,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徒弟,此为刀,并非是剑。若分不清楚,便记住,剑有剑格,多为名贵器物所制,讲究华丽贵重。而刀,则多是刀镡,铜铁打造。以实用为主。”

    “哦,知道了师傅。”小沙弥还是盯着刀看,边看边吃,好像这把刀,就是他吃面的配菜。

    “这位禅师懂得刀剑煅制?”林意看着这位坐在他对面的瘦弱和尚,年纪轻轻,怎么看也不到二十五岁,怎么就已经是小沙弥的师傅了?

    瘦弱和尚看向林意,因瘦弱而显得原本就不小的眼睛更大了几分。嚼着一小口面条,没有立即回答,慢条斯理的咀嚼了七下,才将面条咽了下去,抬碗喝了一口汤,放下了碗后,对林意说了一句:“略懂,略懂!”

    一匹白马,停在了客栈门口,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让林意在此等候了数日的申峥。

    申峥不管白马,径直入了客栈,对着林意耳语了一句话。

    “我查到了幽州那扎手的硬点子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