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主人你以后遇事时不妨多想想我今日所转述的话,或许你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说话间,傅蛟右手同时把案上剩余那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打开,倒出一份房契,一份户籍证明,一张入学通知以及一张名帖,然后一起划拉到张损面前,右手指点着这些物事,同时口中逐一解说道:“这套房契其实是二十多年前,老炉主通过旁人之手,在浦西洋人汇聚特别区内的峻德坊,为你娘亲置办的一套石库房,那可是有一个厅堂一个天井,还有西式卫生间的二层砖木小楼。

    不过这房子之前的户主名字,却一直是张沧,后来又由其孙张英继承,而后者正是这份户籍证明的主人,一个仅仅开了‘众妙轮’的洪帮小老幺。

    不过他的长相却跟小主人有七八分相似,加上此前他已经在这峻德坊里生活了十七年,身份经得起推敲,而且等会我还会暗中拜托那龙华堂的龙头李东升把‘张英’收入门下。这样一来,小主人也可以顺势在龙蛇混杂的浦西立下根基。

    至于这入学通知,则是我托人从修行者暗市上买来的南明皇家军事指挥学院的通知书,这也是为你的新身份而特意准备的晋身之阶!

    为此我还为你准备了一张蔡德元的拜贴,到时候你在入学前,还可以随着这位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学习三个多月的西学,想来以小主人的聪明才智,这就能够让你对西学有个初步的认识了!”

    说完后,似乎生怕生张损会对自己这番自作主张的安排而心有芥蒂,傅蛟下意识的加了句:“正如损卦卦辞所言,今日暂时舍去这炉主之位,就是为了日后得到更多,小主人可明白?”

    就在傅蛟逐一介绍之际,张损先是取过那本巴掌大小的户籍本,仔细观察后发现,扉页上面贴着的那张黑白照片果然与自己极其相似,就连下面所填的出生年月也跟他一样。由这些细节可以看出,为了给他准备这个替身,当年的叔爷爷他们究竟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而且更关键的是,在扉页背面的“家属”一栏上,所填的是“自幼父母双亡,由祖父张沧抚养长大,沧亡于神光十一年仲秋”等字眼,这让他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还做不到若无其事的把一个个陌生人当做至亲来对待。

    之后他又取过拜贴与房契,随意看了一眼二者的地址,房契上所写的正是沪市中心外国特别区(注一)成都路与大沽路交界的峻德坊112号,在他印象中,那里与文人扎堆的文安别墅离得不远,而他要拜访的那位学贯中西的老师蔡德元就在此居住。

    至于那所谓的军事指挥学院通知书,上面则只是简单写明了“姓名:张英”;“报到时间:一**六年(丙申年)四月初一”;“报到地点:吴淞军港”;剩下就是一个“南明皇家军事指挥学院”的鲜红大印。

    “傅爷爷的意思我明白,为了准备这些东西,你们所耗费的心力不知凡几,我又怎么可能会有异议呢?只不过心中放不下三川碧莲与二吴兄弟他们,毕竟他们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更是我在天后宫中除了叔爷爷与傅爷爷以外,仅剩的亲人了。”

    “小主人放心,对你的这些小伙伴,我们也早有安排…”

    傅蛟话未说完,立即就被心中早有疑虑的张损出言打断:“你们?”

    “额,对啊,我,我们,就是我跟萧老凿,祝大锤他们啦!我们打算一边把你用金蝉脱壳之法送去军校的同时,另一边还会把吴天吴法兄弟送去南京的中央警官学校受训,等他们学成出来后,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至于三川,因为他不愿离你太远,所以会进入崇明岛上的海事警察学校受训,而碧莲与春生姐弟,则以你的表姐弟身份住进峻德坊的宅子,春生还小,可以送去新式学校读书,而碧莲也可以在照顾你起居之余,去夜校学点东西!”

    见得实在无法从傅蛟口中“榨”取更多秘密,张损遂即有些郁闷的说道:“还有什么安排?傅爷爷你就统统说出来吧,既然你们准备得如此妥当,我都照办就是!”

    “嘿嘿,别的也没什么,这里还有一粒记录了张英日常生活的言行举止以及与街坊好友互动等影像的‘留影铜丸’,小主人可以提前看看并揣摩一番。

    最后就是,我已经把那张英暗中用法器装了带来,不如就在此时此地,小主人与他订立法契并调换身份,而后再让我带他去与外界的各方头面人物过个明路,如何?”

    “可以!”

    张损话音刚落,傅蛟就把右手袖囊一抖,一个三寸高下的小人被顺势抖落在地,遂即飞快胀大,只是数秒,原地就出现一名与前者有八分相似,一身黑衣短打青皮扮相的青年,朝着二人拱手道:“张家世仆张英见过小主人,见过左护法!”

    “张家世仆?”看着面前刻意模仿自己言行举止的张英,让张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不过他对前者话中的未竟之意有些疑惑,忍不住出言问道。

    “他爷爷,父亲都曾做过你父亲的管家,他更是自愿隐姓埋名并做为小主人的替身、影子,所以不管是酬功也好,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小主人都要与他订立法契,把高桥镇天后宫炉主之位传给他,并许他以后能够把炉主之位世代相传。而做为信物,你身上的覆海翻江袍跟流珠也要送与他,不知你可愿意?”

    闻得傅蛟此言,已经从小蝉处得知自己父亲真实身份的张损,对于前者所提到的“父亲”并未多问,只是略一沉吟就答应了前者所请:“炉主之位,法袍与流珠都可以给张英大哥,不过流珠上的星珠因为太过珍贵,却是无法赠予,所以还要跟大哥说声抱歉!”

    “这星珠嘛,我已经准备好了替换之物,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小主人马上与张英订立这份盟誓法契,然后让张英换上法袍与我去见客吧!”

    张损接过傅蛟递来的法契,下意识的查验法契内容,里面除了限定他要把天后宫炉主之位让与张英,并允许传其子孙以外,别的就没有约束。反倒是后者不仅要让出“张英”的身份,还要被攥改并禁锢自己十七年的记忆,倘若日后一旦有人起疑并施法窥探,后者就会当场自爆陨落,可谓是风险极大。因而张损看过后,有些迟疑的看了张英一眼,总觉得自己把后者的后半生给剥夺了一般。

    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张英一脸平静与坚定的看着他说道:“小主人莫要想太多,张英自小受爷爷与左护法的传法与教诲,可是我在术法修行上资质实在有限,因而早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这就是我的责任与宿命,所以小主人也不必内疚。或许我将来能把高桥镇天后宫发扬光大,让天后娘娘香火能够泽被整个沪上苍生,这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已逝多年的父亲与张英祖、父两代人有多么深的恩惠纠葛,但张损还是心有歉疚,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前者的牺牲,之后在傅蛟的连声催促下,他才用神魂之力与前者一同签下法契。法契甫一订立,遂即当场化为两道黑烟投入二人脑海中消失不见。

    不过这法契所化的黑烟甫一钻入张损脑宫,他立时就感应到葫芦藤上无风舞动的无数触须,有一根突然扬起并往黑烟中一扎,一吸,黑烟瞬间被吞噬一空,自然更称不上对他的神魂产生约束力,这让他不禁有些发愣,不知道这法契到底算不算是订立成功。

    “傻小子,这本源葫芦藤之奥秘连我都未能尽知,区区一道普通法契岂能约束它的主人?至于你担心的问题,看看那个与你互换身份的小子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