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吹汽成兵?你又是何人?”

    眼见得场中情形突然峰回路转,原本凶横的两个魔头,一个重创逃窜,一个还在汽兵龙卷中苦苦挣扎,而诸人中的萧正元更是一眼认出来人所使的术法,正是天后宫的过海七十二法之“吹汽成兵”,于是不顾胸口鲜血淋漓的创口,也不顾身前凶魔未退,更不顾来人身份、敌我未明,当即越众而出并开口试探道。

    “怎么的?萧老凿,不过是数十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老傅了?”

    那渔夫一边语带戏谑的挤兑着萧正元,一边抬手取下头上斗笠,露出其方面阔口虬髯电目,威势凛凛的模样,继而顺手一丢,斗笠呼啸着直奔那被飞天夜叉魔像附体的“祖嵬”头顶,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往下一罩。

    “不…”

    本就在无数“汽兵”围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的“祖嵬”,这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遂即被斗笠罩落并收入其中。

    “你,你不就是左护法,傅蛟大兄么?老炉主生前说你只能待在南海,还说不让你北上的么?”

    这时还是左臂不自然扭曲的祝双锤反应最快,呲牙咧嘴的脱口道出来人身份,正是天后宫行踪最为神秘的左护法傅蛟。

    “嗯,还是大锤记性最好,正是老傅我啊!”

    言语间,傅蛟随手收起自行飞回的“斗笠”,此时此物已显露出真面目,却是一对逆向旋转不休的金钹,这会里面还不时传来那“祖嵬”人无比的惨叫声。

    “我以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北来,那也是因为老炉主还在,沪市天后宫有没有我这个左护法都一样。可如今老炉主突然离去,小损儿也还未长成,那我就不得不回来一趟,免得你们被外人欺负了!”

    傅蛟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用双眼扫了一旁的李东升等五人一下,有之前他出场时的腾腾煞气,后者们只能僵着脸点头陪笑。

    “敢问这位傅蛟前辈,你莫非就是那位在东南亚人称‘南海鼍王’的傅蛟么?”

    自从见到傅蛟真面目后,明玉道人就面露疑惑之色,这时忍不住直接出言问道。

    “嘿嘿,我正是你所说的傅蛟,至于那什么鼍王,不过是外人乱喊而已。我看你这小道士的一身装扮,应该就是道门的人了,怎么的?想拿了我这海盗头子去道门‘天狗廨’邀功领赏?”

    “晚辈不敢,之所以发问,也只是心中好奇而已!另外前辈纵横南海,劫掠的也只是那些洋人的船只,而且盗亦有道,行事更有底线,我们道门却是无意与前辈为敌,说不定日后或许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呢。”

    见得明玉道人一反常态的诚惶诚恐的模样,傅蛟反而有些无趣的扭头不再关注,转而对一旁正在处理伤势的横江五老训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我回宫中见小损儿!”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随即对剩余的李东升五人随口吩咐一句:“对了,还有你们也跟上吧,顺便把浦东的事情也处理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一点脚下小舟并沿河而上,带头往天后宫疾驰而去。萧正元等五人不敢怠慢,连忙紧随其后,跟着小舟一同回返。

    而李东升、钱逊二人则是互视一眼后,非常默契的并肩跟上,而落在最后的明玉道人则看了面露犹豫挣扎之色的杜杀一眼,遂即状似无意的低声道:“莫要多想了,你比那个被镇压的祖嵬如何?另外傅蛟既然敢出现在这里,那么他那艘‘龙王号’座舰肯定就在东海附近游。那可是用西方巫师议会内部最新炼金术打造的顶级战列舰,吴淞口的那些老旧炮台可顶不住那船上的十二寸主炮,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节外生枝呐!”

    “额,谢过明玉道友提醒,我明白了,正如修行界中最流行的箴言所说,拳头就是道理,实力就是底气!”

    “嗯,正是如此,既然你想通了,那我们也快跟上吧!”

    随着三人接连离去,萝河中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看其体型,似乎是一条大型鳄鱼。而在诸人的最前方,傅蛟刚刚在佑民桥码头处停下小舟,他似乎也同样听到明玉与杜杀的对话,忍不住嘴角上扬,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甫一上岸,傅蛟就发现天后宫附近的气氛不对,刚行几步就碰上一队六人,各自手持斧锤等成对兵刃的执士。不待一脸警惕的执士们围上盘问,傅蛟就主动自蓑衣内取出一面灵光闪烁并与他气机相连,上面还盖有天后宫法印的龙旗展开。前者见状立时止步,接着双手持兵叉手而礼,然后侧身让开通往天后宫的大路。

    有此龙旗表露身份后,接下来他一路无阻,刚过了牌坊,就见到那个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身影,正匆匆的穿过钟鼓楼往自己迎来。

    “小主人…”

    傅蛟刚有些激动的叫了一声,正要下意识的跪下行礼,就被张损飞快抢上并一把拽住前者双臂,连拖带拽的死活不肯让其下跪,口中同样激动急促的说道。

    “傅爷爷,你怎么每次都要这样行礼呢?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快,赶快起来!”

    似乎感受到张损话语中的坚决与手上传递来的不可违逆的意志,傅蛟这才顺势起身,转而仔细打量前者一番,一眼就见得其额上的伴生玉蝉已经消失不见,立时就激动的拍打着其双肩,语气激动的说道:“不一样了,小主人果然不一样了,那天命老道果然没有骗我们!”

    之后不等张损发问,他脑宫中的小蝉就主动出言提醒道:“这个老头儿应该发现你身上的异常,似乎印证了什么,这倒是提醒了我,让我想想以后该怎么为你遮掩一番。”

    听得小蝉如此解释,张损自然不会多问,遂即与傅蛟把臂同返,沿途汇合缀在后面不远处的横三川碧莲以及吴氏兄弟,一起热热闹闹的回了天后宫旁的“汀州会馆”。

    十五分钟后,张损与傅蛟二人在书房围着一口红泥小火炉沏茶叙话,而锦衣卫、道门与清、洪帮各方则是由萧正元等人陪着在客堂等待。

    “傅爷爷,以往你都是悄悄回来看我,今天怎么如此大鸣大放的回来了?难道就不怕撞上一个愣头青,然后把你这个大海贼给检举了?”

    “呵呵,我敢如此行事自然有我的考量!既然小主人问到了,那我也就与你顺嘴说一说这其中的奥妙。”

    被张损这么一问,傅蛟仿佛被搔到痒处,眉飞色舞的端起面前的宋代斗笠盏,恍若牛饮一般,把其中的红色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也不顾前者有些怪异的目光继续说道:“话说自本朝中兴荡平中原后,朝廷就一改北明的海禁政策,趁着灵气复苏世界动荡的契机,把西方势力从南海与东南亚地区赶了出去,然后占住麻喇甲这个战略要冲,把东南亚全境都化为南明的从属国,那时候整个南海都成了南明水师的洗澡盆。

    可是随着二百余年过去,魔法、神术同样得到高速发展的西方各国又卷土重来,无数洋人怀揣着各种目的蜂拥东来,有一心为主传教的教士,有想着冒险发财的冒险家,也有想来学法游历的魔法师,更有试图来东方劫掠一把的海盗,等等目的不一而足。

    这样一来,随着客船,武装商船前来的,还有各国使团,宗教神甫,护卫舰,更有从其他海域悄然潜入的魔法战列舰。譬如我现在所用的那艘座舰,就是前不久从西方的巫师议会手中抢来的顶尖魔法战列舰。”

    说到这里,傅蛟见张损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遂即满不在乎的挥手道:“小主人莫要担心,那些洋人畏威而不怀德,我用拳头把他们揍了,他们还会死乞白咧的贴上来;倘若我和他们讲什么仁义礼智信的话,反而会被他们认为是软弱,从而得寸进尺。”

    听得傅蛟如此一番述说,张损瞬间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听傅爷爷这么说来,莫非朝廷在东南亚与南海的统治力与威慑力变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