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甄甫玉停下,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我就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上面落下来,定睛一瞧,发现竟然是我们用来堵住岩洞的大石。百米高空落物。这大石砸入水中的力道,堪比榴弹炮,水花溅了十多米高。要不是刚才甄甫玉把我们拉开,恐怕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还没等水花平稳下来,尸群就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这些玩意儿,本来就烂透了,一砸到水面,瞬间骨肉分离,烂肉和化脓的人体组织浮在水面,七零八落的骨头则沉入水下。

    隐隐约约,我听到上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应该只周碧莹,还没等我开口,甄甫玉就飞了上去。几秒钟后。周碧莹出现在视线里,由于她是半空中被甄甫玉给抓住的,两个反方向的力道,瞬间让她的胳膊骨折,疼的她嗷嗷直哭。

    “军哥,强哥,你们怎么样?”

    这丫头明明胳膊都骨折了,连惊带吓,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可是一到我们身边,她反而先关心起我们,让我心里一阵窝心。虽然我们表面上没说,但心里已经认下这个小妹妹了。

    我和张坚强都不会接骨。只能让她胳膊就这么拉耷着。听她说,虎头知道趴在岩壁上不是个办法,就用脚踹那块挡住岩洞的巨石。本来巨石就不牢固,他这一踹,再加上另一面尸群的推,没一会儿就把巨石给弄开了。尸群从岩洞里涌出来,自然而然的往下落,等尸群掉光了,虎头就跳进岩洞跑了。

    张坚强扭头看着我,眼神中尽是不解:“老赵,你不是说谁挨着你谁不得好死吗?怎么虎头就是死不了?”

    这事儿其实我也很无奈,别的就不说了,就说季当千,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虎头虽然不如季当千厉害,但架不住虎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命格极硬,别说是我。就算是真正的脏东西,都妨不了他。唯一能弄死他的办法,就是在他脑门上来一枪。

    而且,周碧莹也不简单,她能活到现在,倒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帮她,而是这丫头脖子上带着一块玉佩。

    人们常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是不对的,有些东西,甭管你信不信,该害人就害人,该救人也救人。玉佩这种东西,本来就能驱邪镇恶,只不过是效果比较低而已。而且市面上还充斥着大量的脏玉。

    脏玉的来源大体上可以分为三路,一路是风水差的地方出产的玉石,这类玉佩的色泽通常很差,价格也不高。二路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最有名的就是血玉,尸体的血液侵入玉中,将玉石染红。这种玉虽然非常罕见昂贵,但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多的是当做一种观赏品,而不是用来佩戴的。最后一路,是最危险的,也叫作‘附灵玉’,本身就是脏玉再加上脏东西附着在上面,谁碰着谁倒血霉。

    周碧莹脖子上这块玉佩我看过,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据她说,这块玉佩是她们家祖传的,到她这正好传了九代。这块玉佩本来就被高僧开过光,再加上她的太祖爷爷当初也跟着闹过义和团,这块玉佩沾了不少洋鬼子的血,戾气很重。开光的仙气和嗜杀的戾气,无论哪一样都能保她平安。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和张坚强也不怕脏东西妨,我是出马仙,张坚强命硬再加上一直带着老五七给的‘指甲盖铜盒’,不比周碧莹的玉佩差多少。可问题是,脏东西害不了我们,这水可能把我们淹死。

    我让甄甫玉先去巨石下面看看,按照她的说法,这巨石下面的确有一条通道,但问题来了。别说是我们打不开,就算是打开了,又能怎么样?这水窟里的水必然一股脑的涌入,无论主墓室里面有什么,都将毁坏殆尽。

    就在我们完全没了办法的时候,张坚强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一指水窟的岩壁,小声道:“老赵,你看!”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发现岩壁上出现一个一米高的湿润带。起初我以为是水汽把岩壁给浸湿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像是水汽浸湿,倒像是直接被水浸泡导致的。在短暂的迷茫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水位在下降!

    我赶紧潜入水中,四处扫视,很快就发现水底出现一个细长的小漩涡,而漩涡的底部则是一个黑漆漆的窟窿。我敢肯定,这窟窿是我们跌入水中之后才出现的,自然形成还是人工干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水流光我们就安全了。

    这窟窿太小,流了将近半个小时,水位才下降到一半。结果这档口,我体内的尸毒突然发作,头晕眼花,直犯恶心。

    张坚强忧心忡忡的问我:“老赵,要是时间太长,你体内的尸毒还能解吗?”

    这也是我最关心的事,尸毒攻心一共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尸毒入体,可以用糯米、马蹄草救治。第二个阶段是尸毒遍布全身,可以用蛇药把尸毒给逼出来。等到了第三个阶段,尸毒攻心,蛇药也没用了,只有用山心井水,或者阴阳颠倒这种最为高级的道术才能治疗。但无论是山心井水,还是阴阳颠倒,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现在开始我身体已经开始对尸毒有反应了,到尸毒攻心顶多还有两天时间。

    就在我开始着急的时候,甄甫玉突然开口:“相公,蛇药驱尸毒,如果直接吃蛇蛋呢?”

    我先是一愣,随即猛拍大腿,娘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赶紧从兜里掏出那两枚土龙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扔进嘴里嚼碎咽下。

    这蛇蛋没啥特别的味道,就像吃生鸡蛋,但入喉以后,我立刻感觉胃里火燎燎的,身体发热,没过多久,我屁股上的伤口就开始往外流脓,乌黑恶臭,我让张坚强和周碧莹离远点,因为这些恶脓都是尸毒。

    等尸毒完全驱除干净以后,我体内的热量却没有消散,而且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这和蒸桑拿不同,那种热量是从外往体内扩散,而我现在是热量由内往外。人身体的温度一旦超过正常水平,是非常要命的。

    在水窟干涸的刹那,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张坚强急的大喊:“老赵,你怎么了?”

    我这会儿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我昏迷之前,我感觉到甄甫玉进入我的体内,开始疯狂的吸收附近的阴气。阴气与体内的热量相克制,我的意识这才稍稍恢复。可是阴气不光能驱逐热量,还会折我的寿,败我的阳。原本我只能看到甄甫玉,而此时此刻,我竟然能看到水窟里飘荡的游魂野鬼!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明我距离死亡又迈进了一大步!

    甄甫玉语气中尽是无奈:“相公,土龙乃上古圣物,其蛋自然也是非凡,若不是甫玉及时将阴气吸入你的体内,怕是你已经爆体而亡了。”

    这恐怕就是一报还一报吧,我杀了土龙,又弄死好几条蛇崽子,现在蛇蛋要我的命也很合理。就像当初我在后山,那条被我捏扁脑袋的水鸭脖子。

    天道循环,万物平衡,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个概念,但对于我们出马仙来说,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没有跟张坚强他们说,毕竟现在没必要徒增一些无关紧要的担忧。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因为我们惊讶的发现,老东西和刘芸从那个窟窿里钻了出来。没想到,这窟窿竟然是他俩搞出来的!

    见到我们,他俩也很意外。

    老东西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你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都没能拦得住你。”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对你的威胁很低,你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他坑帅亡。

    老东西冷哼一声:“为子报仇,合情合理。”

    话是没错,可问题是老雕之死,完全是死在他的邪念上,属于天道循环,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老东西强行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这就显得扯淡了。

    我知道跟这老东西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所以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周旋道:“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不如合作。”

    结果此话一出,老东西就发出一阵鄙视之极的嘲笑,似乎根本瞧不上我这个小小的出马仙。最后还是刘芸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让老东西暂时放我们一马。在老东西走向巨石的时候,刘芸趁着老东西不注意,跟我进行了个短暂的眼神交流,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敢肯定,她有求于我!

    随后在我的注视下,老东西将坛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粘稠物。我问他是什么,他没搭理我,还是刘芸跟我说,这些是老东西费了好大劲,才调配出来的毒水。混合了虫巢昆虫的毒汁、土龙蛇胆、尸毒,烈性极强,普通人碰到哪怕一丁点也会瞬间毙命。

    老东西将毒汁倒在巨石上,立刻发出‘滋滋滋’的声响,紧接着冒着白烟,这东西竟然以惊人的速度腐蚀着巨石,不出十分钟,地下坑道就显现出来。我刚靠近,就被里面冒出来的寒气煞的连连后退。

    这坑道呈现出深蓝色,周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碴,老东西拉着刘芸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跳了进去。我们仨对视一眼,走到坑道上方,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冰窟!普通的冰是没有颜色的,但眼前的冰却深蓝,而且冒着摄人心魄的蓝光,不像是冰,倒像是宝石。

    “军哥,这些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冰。”周碧莹看着晶莹剔透的冰道,不只是该欣赏还是该担忧。

    水结冰无外乎是低温造成的,但这么深的地下,温度非但不会低,反而会很高,唯一能让水结冰的外力条件就是‘阴气’。阴气属寒,很多时候,人会突然打个寒颤,或是冷不丁觉得周围很冷,心里莫名的发慌,其实就是有脏东西出现在附近。阴气越重,这个感觉也就越明显。

    可是,能让水结冰的阴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知道这下面必定危险异常,心里一琢磨,干脆就让张坚强和周碧莹在上面等着,我跟甄甫玉下去,毕竟出什么岔子,有甄甫玉保护我,相对会安全许多。

    冰道直上直下,估摸着有个十来米,周围非常滑,甄甫玉拉着我小心翼翼的下降,越往下,冰层的颜色就越深,寒气缭绕。等双脚落地的时候,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是蓝色,抛开暗藏的危机不谈,倒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景色。

    垂直的冰道变成横向,往里走了百米余,眼前就出现一个巨大的冰窟。这冰窟高约三丈,数条如钻石一般的冰柱支撑着上方的重量,在冰柱下方还结着一层层的冰晶,虽然整个冰窟的面积不算大,但却足够震撼人心。

    老东西和刘芸在冰窟的最里边,我走过去一瞧,发现在他俩面前立着一个大冰块。这冰块呈长方形,有棱有角,晶莹剔透。冰块的下方,是一个用黄金打造的底座,底座的四个角分别伸出一根金锥,像是四根爪子一样,将冰块牢牢抓住。当我的视线集中到冰块上面时,我惊讶的发现,这冰块里面竟然封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大约一米七的身高,身体纤细轻盈,穿着一件乳白色的衣裙,裙角全都蓬松着,乍一看之下像是随风飘扬,美轮美奂。但我敢肯定,她体内肯定蕴含着惊天的怨念和阴气,淹死以后,阴气四溢,将周围的河水冰冻住,然后再被人将整块冰切割出来,像极了‘琥珀’。

    千年冰封的尸体并不罕见,南北极的冰原就有很多。坊间经常流传,说是冰封尸体挖掘出来,常栩栩如生,但其实根本就不对。这就好比冰箱里的冻肉,虽然可以减缓腐败的速度,但内部的组织还是会发生变化。

    但眼前的这具冰尸,却完全推翻了现有的定论,就算是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白皙若雪的肌肤,乌黑亮丽的秀发,尖锐却又不失滑润的下巴,像是去韩国整过容一样,就连挺翘的眼睫毛都清晰可见。

    在我震慑于冰尸的美幻之时,我身旁的甄甫玉突然失声惊呼:“甄静云?!”

    我没想到甄甫玉竟然认识这具冰尸,忙问是怎么回事。甄甫玉竟然说,眼前的冰尸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随后,我了解到,甄甫玉的父亲作为形势派风水创始人,当年家族是何等的兴盛,光是妻妾便有十人之多,子女更是数不胜数。但由于甄璞开的地脉、风水格局太多,运势败的太严重,子女几乎是生一个就死一个,最后只有甄甫玉和甄静云活了下来。当初在后山大墓发现的三代同棺,其实并不是给甄璞祈福,而是给甄甫玉和甄静云,否则她俩早就完蛋了。

    与甄甫玉不同,甄静云乃是正房夫人所生,身份高贵,但因为败运的关系,命里始终有个坎,十六岁那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所有人都绝口不提是怎么回事。次年,甄璞就一命归西,甄家也彻底败亡。连甄甫玉都没想到,甄璞竟然将她姐姐葬在邪脉之中。

    尽管是亲姐姐,但甄甫玉却拉着我往后退,不让我靠近她。因为这冰窟里的冰,全都是甄静云外泄的阴气造成,这说明甄静云在死之前就已经遭遇过什么事情,死后又被邪脉催变,华丽的外表下必然隐藏着危机凶险。

    在我的注视下,老东西要求刘芸将手指要破,在冰上勾画一种茅山符咒。刘芸每画几下,就会回头看我一眼,见我一直没领会她的意思,刘芸脸上尽是绝望,最后叹了口气,将符咒完全画好。

    我不认识茅山符咒,但甄甫玉可不同,她一眼就瞧出来,这是取阴补阳的咒术。

    取阴补阳,对于施法者以外的人是非常好的咒法,但对于施法者来说,却是致命的,尤其是道行不够的情况下。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出,老东西是想用刘芸的生命为代价,施展出取阴补阳之术,然后将甄静云的阴气转化为阳气,吸入自己体内,以达到续命的效果。

    古有秦始皇炼丹求长生,今有老东西冰尸续阳寿,这些人为了追求不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天地万物自有平衡,生老病死更是不可改变,硬要改变的话,只会将平衡打破,引来祸端。天下,求生之术何其之多,但任何一种办法的后果都是非常巨大的!

    我心中暗叹,这老西的心好狠,为了续命,连亲生孙女的命都可以舍弃!

    刘芸的恶也做了不少,她的死属于罪有应该,但我却不得不阻止老东西,因为冰尸虽然是大邪之物,但却与这里的土地形成一种平衡,一旦冰尸被破,这片土地必然会陷入错乱失衡,天灾人祸也会随之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