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楼生意清淡,伙计们却不怎么在意,再过三天,抢他们生意的看牛楼就会从这儿消失,到时他们又会生意兴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伙计指窗边一桌,对另一个伙计道:“那几人,看着眼熟,你可认识?

    大堂总共三桌客人,靠窗那桌四人,眉眼看着很熟,像在哪见过,这个伙计想了半天,确定这几人并不曾在悦来楼用餐,到底在哪见过呢?

    另一个伙计看了几眼,认出上首那人浓眉大眼,正是上个月在门口求乞,被自己踢了一脚的乞儿,不由大奇,道:“怎么乞儿有钱上酒楼?等会怎有钱会钞?”

    这个浓眉大眼的乞儿,名叫大栓,正是奉陆维之命到悦来楼找碴的伙计。

    两个伙计上菜不免拖拉,没想上到第三个菜,大栓从盘子里抽出一根头发丝,拍着桌子大叫:“伙计,你们悦来楼卖人肉吗?连头发丝都有?”

    其他两桌客人侧目的同时,也去翻检自己桌上的盘子,还好,没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

    伙计大怒,道:“乞儿想吃白食?门儿都没有。”

    大栓也大怒:“你们这是黑店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这样的黑店,爷爷要告官。”

    伙计冷笑:“你先会钞再走。”他拿定这四人为了吃霸王餐找碴,哪能如他们的愿?

    大栓几次在悦来楼门前求乞挨打,心里实是对悦来数恨之入骨,今天有机会,一定要大闹一场。

    咣当一声,一贯钱丢在桌上,大栓同样冷笑:“大爷没钱会钞?黑了你的狗眼!”

    两个伙计傻眼了,乞儿怎会身上有钱?

    大栓扭住伙计的衣襟,道:“叫你们东家出来,不说个清楚,爷爷定要告到官府,封了你们这家黑店。”

    别的客人看不过去了,道:“没想到悦来楼是这样的店。”有头发丝没事,可若真是黑店,他们哪敢再来吃饭?

    也有个别人觉得大栓太小题大做,只是同为客人,当然站在客人的立场说话,这些人都冷眼旁观,由着大栓闹。

    常胜没在悦来楼,掌柜出来赔不是,不仅菜金全免,还再奉上一贯钱,伙计想说什么,掌柜道:“悦来楼是二十年的老店,金字招牌岂容沾污?几位客官还请不要乱说。”

    奉上一贯钱,便是封口费了。

    大栓把钱揣怀里,道:“公道自在人心,用得着我说吗?”本来就是找碴,达到目的就好,至于保密的事,那是不能应承的。

    大栓四人出了悦来楼,在金明池各门绕了半天,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才回看牛楼。

    “东家,赚了一贯钱。”大栓喜气洋洋把陆维给的二贯拿出来,再从怀里掏出一贯给陆维看,道:“他们怕了,给了一贯。”

    以前当乞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白挨了很多打。大栓不无遗憾。

    陆维道:“这一贯你们分了吧。”

    四人连声道谢,大栓道:“说实在的,悦来楼的菜真心不怎么样。还是我们的饭菜可口。”

    “就是。”其余三人附和,一路上他们就在说,什么太子殿下夸奖过的,也不过如此,还比不上看牛楼随便一个厨子做的家常菜呢。

    陆维道:“人家能屹立二十年,自有人家的道理。”据说,悦来楼是城里某位高官的产业,才能请得动太子到他们那里歇脚,要不然岂有那么巧的事?这话,却是没必要对大栓几人说的。

    第二天,络腮胡子同样在望远楼门前支了个赌摊,前去下注的人极少。倒是看牛楼的客人是以前的几倍,等待座位的人快坐到望远楼门口了,陆源心口堵得难受,只好自我安慰:“明天看牛楼就是我的了,这些客人也是我的了。哼,到时你个傻子想给我当厨子,还得看我心情呢。”

    有昨天来过的客人互相说起络腮胡子骗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便有人互相打趣打赌:“且看这人明天还敢不敢来。”

    络腮胡子吐血:“我明天天亮便在这里等候诸位。”明天他要大大的造势,给陆维巨大压力,让他不战而输,怎会不来?

    陆维注意到,班头没有出现,倒是阮小三特地绕到看牛楼门前张望一下,才进了望远楼。这人倒是死心不息,只是不知若张三输了,他会不会有损失。

    环环和小郡主明天观看龙舟赛后才回东京,这两天没怎么出去,而是躲在后院大吃特吃蛋糕,见陆维站在天井不知看什么,小郡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数人头吗?”

    有食客便有钱赚,他这是算今天有多少收入吗?

    陆维不用回头也知是小郡主无疑,小女孩儿神出鬼没,常常不知从哪冒出来。他淡定道:“我在想,明天之后,看牛楼名声大噪,以后得在门前搭竹棚,座头才够。”

    “说得你一定会赢似的。”小郡主鄙视:“听说外面有人开赌局,只是没人押你赢,这样很没面子啊,要不要我勉为其难,花两贯下注,给你撑面子?”

    说着,小脑袋还往外张望,不少食客见大门口露出一张粉妆玉琢的俏脸,都眼冒绿光,有的口水快流出来了,更有人招呼同伴:“看,美娇娘。”

    陆维赶紧把小郡主拉回来,以袖遮住她的头脸,道:“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出钱?你只要站出来吼一嗓子,大把的糙汉子听从你的指挥,马上下注到我这边。”

    “真的?”小郡主推开陆维的袖子,兴奋地道:“我这就试试。”

    你还要试。陆维一把把她拉进去,道:“你是嫌不够乱吗?”

    让小郡主拉赌,他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小郡主看着外面一簇簇的人头,莫名兴奋,用力拍打陆维的手臂:“让我试试嘛。”

    陆维放开她:“行,你先让公主回宫。”

    小郡主的脸立刻垮下来,接着又眨巴眨巴眼睛,道:“她想看你输。”

    什么人哪,留在这儿就为了看我输?陆维不乐意了:“她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还盼着我输?”

    小郡主笑:“你要输了,她好帮你把看牛楼夺回来啊。”

    “我会输?”陆维信心满满:“让她看我怎么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