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等候的人突然听见里面欢呼奉承如潮,赶紧跑过去看怎么回事,然后他们炸窝了,强烈要求看牛楼一视同仁,不能区别对待。

    还没下驴车或是边走边谈笑的客人,不知发生什么事,也加紧动作,跑过去看热闹。然后他们激动了,看牛楼真是大手笔,二十贯一份的馒头大派送。这是先到先得,人人有份么?

    “诸位客官,这不是看牛楼送的,是这位客官送的。”耿志头大,你说你钱多烧手,也不能这么干啊,这是来消费还是来找砸场子?

    “总之是看牛楼的馒头,见者有份。”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青年声音洪亮,震得耿志耳膜嗡嗡响:“不能厚此薄彼。”

    “对对对,不能厚此薄彼,应该见者有份。”响应者众,眼见里面一桌分到一个,拿到的人笑得见眼不见缝,互相礼让分食,外头的人眼珠子都红了。他们之所以得在外面等,就是没有预订啊,这可是天下第一美味,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

    耿志认出叫得最凶的青春痘青年正是刚才和伙计口角那位,没好气道:“你怎不提前一个时辰过来?落于人后,又要好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牛楼店大欺客啦。”青春痘青年声如铜钟,一言既出,把所有声音淹没了。

    陆维皱眉,道:“客官慎言。你这样诋毁看牛楼的声誉,想吃馒头怕是不成了,没钱的没有,有钱的也没有。”

    这是不做他的生意吗?青春痘青年讪讪道:“我不是随便说说嘛。”

    “随便说说也不行。”陆维道:“你请吧,别被看牛楼欺负了。”

    不少食客笑出了声,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青春痘青年脸憋得通红,他夸下海口,要请心仪的姑娘到看牛楼,吃据说是天下第一美味的馒头,没想到要预订,心爱的姑娘一脸失望,他觉得没面子,才和伙计口角。现在有馒头送,却因为在外头得不到,心爱的姑娘就不是失望,而是幽怨了。他能不急嘛。

    堂上堂外,所有人都看他,心爱的姑娘转身就走。

    “郑姑娘——”他语带央求挽留:“我现在就订,到月末我们再来,好么?”

    天井门口到处都是人,那位郑姑娘一时未能出去。

    不知谁起哄:“答应他。”

    原来是为了泡妞。想起前世追未婚妻的旧事,陆维眼眶微湿,那时他还是大一新生,也曾因囊中羞涩,为请心上人吃一顿西餐而节衣缩食一个星期。他叫伙计:“拿一个馒头给这位客官。”

    甫一派送,外面的人便鼓噪,伙计们只好停下。

    一个外皮晶莹剔透,隐隐瞧见里面青翠欲滴馅料的包子,装在一只巴掌大的雪白碟子里,递到跟前,青春痘青年眼泪都快下来了:“多谢东家。”

    以后谁说看牛楼的坏话,他跟谁急。

    “郑姑娘,你快尝尝。”他讨好地把包子递到心爱姑娘面前。

    郑姑娘先不接包子,而是朝陆维裣衽行礼,道:“多谢。”

    青春痘青年对她一见钟情,随即展开热烈追求,她一直没接受,会答应到看牛楼用餐,实是被缠得没办法,推辞不过。他为她和伙计争吵,她还有些瞧不起他,为她接受陆维的好意,她却被感动了。

    青年的家境不错,若不是为了她,怎会为一个馒头低头呢?

    陆维起身还礼,道:“不用客气。”吩咐伙计为两人加桌,桌子就放在天井。

    食客们都没意见,有人更对青春痘青年道:“陆东家虽然年轻,还是挺有善心的,你再说看牛楼欺负人,就不厚道了。”

    青春痘青年涨红着脸,低着头,道:“是。”

    赵轩和自称赵九的青年一直静观事态变化,确切地说,赵轩一直在偷窥青年的脸色,青年没出声,赵轩便装死。直到青年微笑道:“阿维还是个善心人。”

    谁都看出,青春痘青年气急败坏,一口怨气尽数要发泄在看牛楼上。

    陆维笑道:“有情人终生眷属乃人生一大乐事也。”叫苏木过来,道:“清点一下,总共有多少桌客人,把馒头平分了吧。”

    青年眼眸温润。

    清点的结果,到目前为止,在外头等的,一共有二十三桌,堂食的客人派完,还剩十七个馒头。

    “每桌半个吧。余下的,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是。”

    馒头被从中切开,分送到每一个手握叫号牌的人手中,感谢声不断。

    “谢这位慷慨的郎君吧,看牛楼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陆维朗声道。

    一片感谢郎君声。

    青年微笑道:“免了。”

    看向陆维的目光,更具好感。

    赵轩问陆维:“你要多少?”

    他留下十个,打算和陆维平分。如果不是还记挂着蛋糕,青年剩下的三十八个馒头,他都想占为已有。哪怕天天吃,还是吃不够。

    陆维留下两个。

    青年看两人吃,确切地说,是看陆维吃。见陆维吃相优雅,道:“可曾进学?”

    无论是一个傻子,还是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厨子,都不可能吃得这样优雅。

    “请先生在家中教学。”陆维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才开口。

    他注意到,青年吃完,才让赵轩要多少留下,然后再派送给食客。这样的举止,他做得自然极了,好象天生就该如此。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难得你有进学之心。”青年问学了多久,得知学不到十天,面现惊容,道:“可是请了大儒?”

    什么样的先生,才能教不到十天,就把一个目不识丁的少年教得如此气质出众,举止优雅从容?

    陆维很想说不算幼儿园,我上了十五年学,大学的教授,虽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大儒,也差不多了。可这话不能说。

    “哪是什么大儒,是一个久考不第的老学究。”赵轩揭姜宪老底。

    “原来是学生了不起。”青年道:“可有意科举?”

    陆维摇了摇头,他只想洗白自己的文盲身份,还真没想当状元。

    “可惜了。”青年一脸惋惜。